[露一/斩一/乌织/葛伊]《蝴蝶来过这世界》
本帖最后由 himolly 于 2012-5-18 20:38 编辑《蝴蝶来过这世界》
站在屋顶上俯瞰眺望
如今远离张望竟看到宽敞
或许该感谢你的决裂
有时幸福只看刹那交叠
时间不能衡量昨日的深邃
也许你能给的珍贵就只是那个季节
蝴蝶它不再飞 它来过这世界
曾绚烂就别说一切是枉费
第一章 化石海
我……死了么?
这里是尸魂界,是人间,是虚圈,抑或是……
棕色的眼眸缓缓的睁开。
没有人世的喧嚣扰攘,没有白色的双殛高塔,没有横亘半空的大厦。漂浮在视野上方的灰色云雾像阴霾。让他分不清自己身处的地点。
全身都好痛……仿佛骨骼全都断裂,连翻身坐起的气力都没有。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那白如枯骨的墙,那化石的枝杈荒沙的海。永远跑不到尽头的路。
“井上一定在前边的建筑里,可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浅葱色的发色张扬地出现在眼前,带着忿然。那曾被斩断的左臂,和六刃的标志一起恢复。
“我正在找你啊——”
狂嚣的气息刹那暴涨。他扬起月刃,对手挥出必杀。雪白的闪光如纷雨,擦身而起,浴血而落。
异常惨烈的战斗无边延续。已分不清那是谁的血,是自己的,还是对手的?
“去死吧,死神!”
为什么他的气息忽然变得如此强大?
眼前渐渐模糊,那浅葱色的发,那颊边冷硬的骨……
一道杀戮的光狠狠击中他的身躯,他想警示同伴们撤离却张不开口。
恍惚中似乎听见那张狂的笑。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感觉自己还活着是在不知道多少时间之後。比那对手更强大的灵压将他制得无法呼吸。
露琪亚……他们都安全么?……
感知的极遥远处,有冰点的宣判或奋起的不甘。是战场或屠场,自己都无权知晓。有比闪电更猛烈的一击,起手无躇,几乎刺穿自己胸膛。连呼叫都没来得及的自己,鲜血的滋味迅速从喉中漫溢而出。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意识愈飘散,努力地睁大双眼却只看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阒黯。世界在崩解,和他的灵魂一样被扯得四分五裂。
那一份沉重得可怕的灰魇,挟着他的整个灵魂向宇宙的夹层抛落。
我……不能……
最後一丝气力化作了抵御的光束,生生的制抗了自己身体的灵子消散。全身猛地一轻,随後像是落入太空般永久地向下坠去。
那令自己窒息的灵压并没有追来。
意识全部被抽离,仿佛陷入了沉睡一般,他失去了知觉。
——然後。
现在……我在哪里?
“原来没死啊,真讨厌,看来这个玩具没有想象中好玩了呢~~~”
一个略带慵懒的嗓音在周围响起。稚气却尖刻。
“谁?”他努力的克服周身的伤痛牵制,转过头,映入视线的是一双冰赤如晶的深紫色眸子。
瞳中流溢着上好的红葡萄酒般的色泽,容颜如少女般纯赧又如恶魔般玩世不恭。
那一身素白和伏在黑发之间的骨质,让他在心里默默地肯定了——自己仍在虚圈。
“你是破面吧!”凭空袭来的灵压应是雅丘卡斯等级的。他伸手握住了身後的刀柄。“露琪亚和石田他们呢?”他惦念着的是同伴的安危。
“哎呀,我可没有捡到过其他的玩具哪。”眉梢的三颗十字星随着柳叶细眉的轻轻一挑而颤动了一下:“真是讲义气呀,伪死神。”
“你是谁!”他有些恼,这样的称呼让他十分不满。
“我是十刃的No.6啊。”紫晶眼眸并不望他,对于他几乎跳起的反应不加理会。
“少说笑了,我不久前才和No.6交过手呢!”他对自己并没失忆这件事很有把握。
他感到一阵凌厉的灵压——破面的灵压迅速地闪过,又像退潮般不甘地褪去。
“看来你还是个小孩子嘛。不仅会说谎,还会因为谎话被揭穿而生气啊!”橘发的他暂时忘却了伤痛,大声笑了。
只霎那,那略显娇小的身躯已经轻巧地转到他的身後,冰冷的手刃插到他的颈侧。
“你不要得寸进尺了!不要忘记,你是我的玩具,我随时可以让你的小脑袋搬个地方!”
“什么嘛!……”他企图转身,伸手去挡那个家伙不客气的架势,然後不由自主地发出的哎哟一声提醒了他现在的处境。“……算了。你是谁?”
“露比。”少女般容貌的年少破面收回手。
“我怎么会在这里?”四周是高耸的崖岩和冷啸的风,如同鬼哭的废城。意识完全恢复,他开始想了解自己和对手的情况。
“你是我捡来的玩具啊。”那语气似乎理所当然。
“谁是你的玩具!”声音提高了一倍,他的手重又按上刀柄,“可恶的破面,你不要太……”
“该被阻止的是你吧!”
被轻易打倒在沙砾构成的地面,周身的伤口一起被震得痛麻——
“都这个样子了,居然还不承认自己是我的玩具,真可笑!”是讥讽的语调,带着笑意。
灰色的天,灰色的砂石,梦魇般的颜色,沉重得让他呼吸困难。
他花了十分钟来习惯自己的周围,这是一片类似山谷的地方,四壁是陡峭的崖柱,如被折断的剑伸向天空。远处的植物如死亡的珊瑚静立在透明的背影里,他终于相信自己所处的应该是虚圈唯一一片绿洲。
非常小的小水潭,清澈得却不像是在虚圈的景物。藤蔓织得蜿蜒曲折,缠绕在他的头顶。
有一头橘发的少年卧坐于地,楞楞地回头望住那个并不高大的身影。没有心的破面,也有这么澄澈的眼睛么?
“可恶……”他咕哝一句,决定用无视而不是反驳来对付这个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的破面,以避免自己在痛死之前先被气死。自己现在的状况绝不适合再度进行战斗,先让他多活一会吧,或者可以得到一些信息也好——对了,那个家伙叫什么来着?
“你叫什么?”又问了一遍。
“你是白痴吗?我这么简单的名字都记不住?笨蛋就是笨蛋!”他居然恼了。
“吵死了吵死了,不就问你个名字吗?”他用一根手指塞住耳朵,也开始龇牙咧嘴,“我有什么必要记住你的名字?讨厌的破面!”
“那你还问什么?让你当我的玩具都是抬举了你!没用的人类!还冒充死神,少笑话了!”
难道这家伙的每句话都是喜欢以喋喋不休的方式说出的吗?
绿色的茑藤和赤紫的晶瞳,是灰白视野里唯一耀眼的颜色。
“真是的,服了你了,真是吵啊!”棕色的眼眸望天,“既然你那么生气,不问就不问了,顶多我以後就叫你‘喂’好了。”
话出口,忽然有种危险的後觉——我为什么要用“以後”?
为什么要有以後?
“真是麻烦的家伙。再告诉你一遍,我叫露比。给我记住了。如果不乖乖地当我的玩具,也许有一天我就会变成你的敌人哦。”
“那你就准备好吧!我可不要做你的玩具!”
“伪死神,那你就等着被我玩死吧!”
“少自高自大了,等我伤好了非把你砍碎了不可!”
“哼,也不知道是谁被打得乱七八糟又丢到我的地盘来喂虚然後还被我当成玩具捡回来啊。”
“去死吧!……我非宰了你不可……”
“啊啦啊啦,你恼羞成怒了呀,要不要来打一场呀,遍体鳞伤的玩具?”
“喂,对了,你是男是女?我可不和女破面打!”
“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不要忘了你的性命现在是在我的手里!”
故事从一场无聊的争辩开始,当时谁都忘记了想到明天。
“真是不甘心,居然还是没能亲手杀死他!”
眼角鲜亮的一抹水蓝打破寂静,重重的一拳捶在白色墙面上。
“终于回来了么?”
那是个磁性又柔和的声音,本该是带些担忧的话偏偏是从傲气十足的笑容里发出的。
“猎物又逃走了?”
“只差一分钟我就可以杀了他,可乌尔奇奥拉那个家伙偏偏要代为动手!”
“哦,他取走了你的猎物么?”
“他说蓝染下令说——啧,那只蓝染的走狗——总之我又错过了一次杀那个伪死神的机会!”
“算了……呵呵,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不甘心了,战斗结束了难道不好么?……”
“哦……我似乎该先为一上午的失陪而向你道歉啊,王子殿下?”
有一头倔强浅葱色短发的年轻男子扬起骄嚣的笑容,颊边狂傲的白色面具随之牵动。
“你应该为让我担心一上午而道歉,队长殿下。”
被叫做“王子”的青年倚靠在满铺黑色毛皮的土耳其大床上,随意散披的浴袍仅被一条同色的腰带固定着。冰绸质地的衣料和他裸露的胸膛一样白皙得耀眼。
“啊,难怪我感觉到被怨念了呢。不过我是否要为我的宝贝牵挂我而感到荣幸?”那是很恶质的笑,一贯敞开着衣襟的身体靠上去,手指把玩着铺满在黑色枕间的纯金色发,像纺好了的金丝从指间泻落。
“不过,那个伪死神真的那么让你感兴趣吗?”那声音不出意外地带着笑意,纤细修长的指攀上他的颈背。
这是十刃之六的寝宫。大方地占据他葛力姆乔床铺的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现在我可不是为了蓝染而战斗。”一字字地强调,“是我的骄傲。”
“不过落到乌尔的手里,也许活不了多久了呢……”
“不。他说那个死神对计划有用处。……我倒希望是这样——他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我就知道啊,你总是……”
有力的手指伸出一根轻按上那近在咫尺的唇,同时咧开笑意:“我闻到了醋味,伊尔弗特。”
白瓷般脸庞上绽出的满足,笑得像一朵罂粟花。
“现在的我,还需要对什么人呷醋么?”长长的下睫毛随着眼角的一眯而颤出一丝妩媚,“更何况那是一个冒充死神的小孩子而已呢。不过……如果下次再被我看到你受伤而让我担心……”冰凉却柔和的指尖点上他胸腹之间的数条清晰伤痕,用指腹轻轻划着。
浅葱发的男子决定不再继续听他的王子反复念叨,轻巧地一跃躺卧到那本就该属于他的位置。
“喂,你抢占了我的枕头啊……”
“枕这里。”指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随後不客气地搂上那略嫌纤细的腰。
只有在这里的自己,是不一样的自己吧……
“喂,我没兴趣玩冰坨子。”
没有阳光和月影的世界,没有温度却有凛冽。穿行于高险崖柱之间的风,发出可怖的呜咽。
魇影般灰霾的沙地和绿得妖艳的藤蔓。斜倚在岩洞口的破面和勉强支持着身体坐在洞穴外的橘发少年。构成一片荒芜里奇异的风景。
“什么啊,居然小看我,就这点风也能让我冻着?”
周身一阵冷过一阵地刺痛,随着迅速扫过的空气流动,本就伤迹遍布的身躯,如同被刀割开一般,让他连说话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那个叫做露比的破面用特殊的“友好”语言招呼了他几次,不过对于这敌对阵营的同伴——不,只能称为陪伴者——他不想接受任何恩惠。
“啊,那你的意思就是你没兴趣变成冰坨子。”
“那是当然!”
“那我可以顺便理解成你有兴趣被我玩。”
“搞什么啊!”他很想跳起来,但是因为剧痛而变成了表情扭曲,“就知道你这个家伙没好话说,连这种空子你也要钻!”
“哈哈哈。”一串脆铃般的大笑从狰狞的岩柱底部天然侵蚀成的洞中飘了出来。那笑声明显是满足的。
“破面不都像你这么又嘴损又罗嗦吧!”之前的那些对手并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很遗憾,可你遇到的是我。”他的把手藏在长长的袖中,悠闲地搓弄着。“我看得出你在发抖哦,真可怜哪,死神不都像你这么又没用又逞能吧?”
“谁没用又逞能了!”要不是自己因为伤重无法起身,早该把他碎尸万段才对。
心中是浸透了的担忧。失散的露琪亚和恋次,不知处境的井上织姬,不知下落的石田和茶渡……
“真可怜,连自身都难保,还有闲情担心同伴呢。”那慵懒的声音又悠然地飘过,仿佛能把他心底的思绪掏出来。
“要你管!”被猜中了心思的橘发少年恼恼地回嘴,肩上的伤处扯裂般疼痛,于是又靠回冰凉的岩石,死亡一样的寒冷从脊髓传来。
真是……讨厌啊。
真的很不想和一个破面单独呆在这里。
然而……且不说现在的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知道自己正处在虚圈的哪一个角落,不知道如何离开这里,不知道如何回到那个叫做虚夜宫的地方,甚至连如何逃回现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虚圈吧,广漠得令人绝望,有越过头顶的风声伴随着刻骨的阴冷抽打自己的身躯,偶尔有喉爪发出的动静在远远的天边或岩峭荡响,又隐去。
“哎呀,里边好暖和啊,可惜我们破面不觉得冷,不知道外边和这里究竟有多大的差别啊……”那个家伙又在聒噪。
不打算理会他。不管处境如何,和一个破面“同流合污”可不是自己会干的。还是保持防备藉机行事好了。
头顶上又掠过凄厉的叫声,有不知名的庞大影子一瞬而过。
意识越来越不清醒,自己是太累了……
然而痛得钻心的伤口、寒冷得似乎要把自己的灵魂冻结起来的虚圈的风,以及忧虑自己被偷袭的想法,使他无法安心入睡。
那些掠过的等级尚在基力安之下的虚,在平常可以被自己并不费力地消灭,而现在却似乎也变得构成威胁起来。更何况离自己最近的,是一个自称No.6的破面。
他又在心里笑了。看起来那真是一个小孩子。连撒谎都不会。
虚圈里除了单纯的敌手还真的是有很多形形色色的奇怪家伙。比如妮露,比如他。
也不错。
又一次被刺骨的风所冻醒,橘发少年无奈地轻轻叹息了一声,把自己的背向山崖再靠上去一些。身後的刀身与冰冷岩石相碰,隔着缠带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环抱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臂,虽然这样也并不能给自己带来更多温暖。
依照天色,现在应是午夜。
无论怎样,还是先休息一会吧。在完全没有前路的时候,就地驻足或许不是什么特别糟糕的主意。
“喂,没冻成冰陀子吧?”那讨厌的声音又很不适时地响了起来。
“关你什么事!”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边有许多饿慌了的虚,打不定就会从你的脚底下冒出来哦!”
“我可是代理死神啊!难道还会怕虚不成!”
“那你就继续乘风凉吧,啊啊。”
“睡你的觉吧!白痴多嘴破面!”
“我们破面可不是那么需要睡觉。倒是你啊,现在一定很困了,但是又冻得睡不着,啧啧,真可怜啊……”
“去死吧!”他真想拔刀。
“女人,你就打算这么绝食下去吗?”
白色的外套随风轻轻拂动,有着漂亮橙菊色长发的少女站在高高的窗边。
“是乌尔君啊……”
带些惊慌地转过头。那个叫乌尔奇奥拉的高位破面每天总会按时来探望——不过他管那个叫例行监视——自己。
“不,并不是我存心要违抗您的……只是……”女孩的头低得很低,小心翼翼地回答。
“只是你还在担心那个橘子头的垃圾所以没有胃口吃饭?”苍白的脸庞上有着两道显眼的黑色泪痕纹的来者向她步步逼近。深深的碧绿色瞳孔在夜晚诡谲而令人生寒。
“对……对不起……但是,请不要这样说黑崎同学……”
“蝼蚁般弱小却一心要救同伴,精神倒是很值得欣赏。”无论何时,他的语气和他没有表情的面容一样黪白。“那个垃圾没有死,你可以不要整天胡思乱想了。”
“啊……谢谢!”橘赭色的眼眸绽出欣喜的光芒来,与之成反比的是那森冷绿瞳里更加下降的温度。
“白痴女人,你最好学会收敛一点你的同情心。在虚圈不需要这些。”这一次用的是警告的语气。
“那个……乌尔君……”
“什么?”脚步停住。
“我……不会被杀吧……”
“……不会。”真是个麻烦的女人,已经问了多少遍同样的问题了?
“……谢谢。”
“对了,给你留的食物,记得吃掉。如果下一次我来的时候发现你依旧没有吃的话——”
“……”橙发的女孩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吃完为止。”
脚步声远去。
“这样啊……”女孩微微松了一口气,向着那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着,“乌尔君,还真是会吓唬人呢……” 第二章 绮罗火
橘发少年再度被惊醒是在一阵巨大的吼声临近身边的时候。
棕色的眼睛猛然睁开,全身覆盖着骨胄的庞大怪物用贪婪掠食的眼光打量着他。
他努力地想站起身,然而前一场战斗中差点贯穿前胸的几乎致命一击,令他连抬起手都异常困难。
“真有趣啊,居然在这个地方也会有死神!”巨爪向他伸来。
橘发的少年本能地後跃一步。肋下的创口被牵动,剧痛令他弯下腰去。
对方明显看出了他的被动,露出森然的巨齿。他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起手刃出,纠围缠绕的白练飞散开,舞成优美的弧线。
雪亮光华勉强出手,劈地而去,却被庞大的身躯闪开。
“好象这个死神没有吃饱饭嘛!”对手发出沉闷的笑声。
咬着牙支撑直了身躯,肺部传来的剧烈咯痛使他一时不敢呼吸。在这大气充满灵子的虚圈中,那些虚和自己在现世中遇到的时候相比,灵压和攻击力都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月牙天冲——”
一弯光刃纵斩巨大的骨质头颅,对方嚎叫着消失在空中。
一缕血丝顺着橘发少年的嘴角流下。膝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可……可恶……就算这么一只低级的家伙都会让自己如此费劲,自己现在的处境真的是很糟糕啊……还好已经将那只虚击败了。
——但是事情远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
未及他重新靠回栖身的岩壁下,更强大的虚的灵压从上方袭来。
棕色眼眸惊望,那是一只完成了半破面的大虚,阴森惨白的眼眶中闪动着黪绿的光。
在通常时候,这样的家伙虽然比先前的要麻烦些,但也应该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才对……可是……现在……
那巨大的阴影笼罩下的自己,居然开始恐惧……
因为出手的用力,胸前本就仍不断渗着血的伤口被迸裂,热而稠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腹部染湿了衣衫。
眼前瞬间一昏黑,出手的必杀斜飞向不远处的崖体。溅落的岩石陨于自己面前的沙地上。
双肩随着沉重的喘息而微微起伏,依靠斩魄刀的支撑才能保持站姿。一阵扯裂神经的疼痛几乎令他心跳停止。
该死……
“喔,一个死神。今天的晚餐还真是意外的丰盛啊。”
轻轻易易将他甩倒在地,硕大的尖爪猛然撕抓而去——
一条蜿蜒蔓藤如强壮触手,闪电般迅袭而来,闪着寒光的芒刺横扫,只一击,咆哮近来的虚化成流散的光点。
还未等伏倒在地的少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已经被飞快地缠住,连自己是不是该叫“救命”都没来得及想好,就被轻巧地一扯,抛到了糙硬的沙地上。
——痛!
眼前一暗,周身的伤痛到麻木,可是很奇怪却没有了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
“记得啊。”还是那个懒懒的带着稚气却骄傲又讨厌的声音,“你欠我一个人情。”
居然……是……他……出手帮了我?!
然而已无暇反驳那个讨厌的嘴损家伙,橘发的少年倒在地上不住的喘息。仿佛骨骼被抽离,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一连串的应战对于自己已遭到重创的身体是超负荷了。努力伸手想抹去唇边的血迹,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昏黑的视线清晰了一些,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岩洞中。周围陆离的岩石构成斑驳的影子。
“虚……那不是你的同伙吗?”勉强平稳住呼吸,最後只迸出了这么一句近乎呆傻的问话。
“这是我的地盘啊。”
“那……藤……触须……是你的?”
“别用这么没有美感的词来形容茑嬢,她会生气喔。”他说。那语气似乎在安抚一个少女。
“……好吧。”
倒卧着的少年伸手触碰放置在身边的佩刀,那是和地面的森冷不一样的凉意,仿佛安心。
“你现在肯定在想,自己真是很丢人呐……哎呀呀……”那聒噪的家伙还在自己跟前喋喋不休。
“是啊。死神被破面救,还不如撞墙得了。”没兴趣也没气力和他辩驳,干脆顺着他的意来点自嘲好了。
“那请去啊。外边石头多得是。”以一种很自负的姿势靠坐在他面前的娇小身影微微斜身指向岩洞口外,“唉,真可怜啊,我看你连爬去自行了断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棕色的眼眸抬起,看着那妖佻的睫毛和笑得很奸邪的唇角。
“哟,是不是想一口咬死我呀?”他换个坐姿。
“算了,随你怎么说啦。”决定不再和他穷磨,趁现在处境并不寒冷休息片刻。自己都落到了这个地步,担心被他偷袭与否,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却忽然一阵气血翻涌,带着腥味直冲咽喉。咸腻的血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努力抑制,呛咳而出。
“喂,我就讽刺得那么到位么?……啊啊,居然能把你气吐血了,我还真是很荣幸啊!……”他开始大声地笑并鼓掌。
可恶……怎么遇到这么欠揍的家伙……
“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救我?”
“就知道你这种笨蛋会问这种废话。”他嗔骂後仍然回答了,“……那些垃圾也配碰我的玩具吗?我可是No.6啊。”
“No.6不是葛力姆乔么……”
一只纤细的脚很猛力地踩踏到他後肩的伤处,少年呻吟出声。
“是,我。”他的声音和剧烈的疼痛一起不紧不慢地飘来。
说出实话就这么让他愤怒么?……
“喂……滚……开!……”真的很讨厌这种折辱……可是全身只觉得痛入骨髓,无力起身……
“玩具最好给我乖乖听话一些。”拥有一双紫红水晶般眸子的破面放低了声音,收回动作,从他身边走过,坐到他的面前。
岩洞中回荡着重重的呼吸声。
肋骨断裂似地痛,胸前的伤仍在渗血,不断渗流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砂石。几绺橘橙色的发丝被无温的汗水沾湿。伤痕累累的身躯软瘫在沙石地上。
“可不要死了哦。”只一瞬,他的语音已转到耳边。
细细轻轻的,用的是格外的温柔意味,却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橘发的少年顽强地回话并且居然作出了一个笑容。
“很好。”藏在长袖中的细长手指玩味似的逗弄他额前的头发,“有趣的玩具。”
“我……不是……玩具。”努力地舔去唇周的血迹,他加重了语气。
娇小的身躯晃动着触手般冗长的袖子坐到他身边的岩石上。
“你叫什么?”
“……黑崎一护。”
胸中仍是疼痛,脸颊贴在微凉的细沙上。
比起陡峭石壁下的凛冽,却是温暖多了。
“真是不甘心哪,没能救出井上,反而和一护他们失去了联系。”
正说话的是戴着眼镜的灭却师少年。捧着热汤的两人,面对而坐。
四周似乎凌乱不修边幅的摆设,和地面铺着的上好的草席,并不相配。
这是浦原商店的後屋。
在虚圈的那场恶斗之中,他们分散在三个战场拼尽全力而战。十刃的实力和那些守卫大虚是无法比较的,难以对抗强大的敌袭的他们,在危险的最後一刻被浦原喜助拉回了现世。
那个前十二番队长带来了消息。露琪亚和恋次勉强脱身,一护与葛力姆乔对战不利,目前不知下落。
“朽木他们还在那里,一定不会有事的。”
“希望一切都平安啊。”他握一握拳。“等着再闯虚圈吧。”
固然还为了没有在最後关头帮上忙而自我沮丧着,为自己的实力不够强而遗憾着。然而虽然不甘,他们都很清楚,此刻的自己,养好伤蓄势待发才是理智的。他们也相信,一护强到足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感觉伤口传来的暖意,吃惊地望着胸前缠着的绑带。
“是……你?”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洞穴门口坐着的那个破面。
“是啊,茑嬢讨厌她的地盘被讨厌的死神的血弄脏啊。”他投来似乎不屑一顾的目光,兀自缠绕自己的袖管玩耍。
抚摩胸肋和肩上的伤处,发觉它们都已被自己刀上的缠带包扎的妥妥贴贴。橘发少年的心里百味杂陈。
“喂,那个……露比。”学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别乱动斩月。”最後是用这样的方式中断了自己关于是不是必须感谢他以及作为死神被破面数次救助是不是很丢人之类的思想斗争。
他忘记了自己是十五岁的少年,正处于青春期年龄的自己从某些方面来说仍是孩子。
“你是白痴吗?破面的外肤会被死神的斩魄刀伤到吗?”
“喂,你这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我这可不是在关心你啊!”
遇到这样的家伙……还真是该死呢……
“喂,笨蛋,是不是很饿啊?……哦,对了,你是死·神·,不需要吃东西的。”他故意加重语气大声说,并将一个不知哪里弄来的红果放在唇边舔着。
从清醒过来直到现在就没有沾过一点水和食物,自己确实是饿极了。
“真是讨厌的自尊心哪。既然你不吃,我就自己吃了哦。”被唇齿碾开的果实清香飘在冰凉的空气中。
他依然不说话。
“看起来不管死神还是假死神都一样是不需要吃东西的。枉我还突发奇想来关怀一下你。哎呀,看来死神真是不知好歹的家伙们啊,以後我似乎还是要考虑一下不要用太倔强的物种当玩具呢……”他还在不停地自言自语,用脚跟敲打着坐着的岩石。
他咬着唇,不说反驳,更不说承认。
“好吧。这些水和果子反正是我吃剩的,就放在这里吧。我出去走走。”
故意说得很大声,随之一只白皙的手从垂荡的长袖子中伸过来,将一个用叶片巧妙卷折成的容器放到他面前的不远处。娇小的身躯站直起来,只一瞬,便消失。
感觉到那雅丘卡斯的灵压已完全离开,他的目光定定地望住那清澈的水。轻吁了一息,努力的制住胸中的疼痛伸手过去,将那透明的液体移到嘴边,随後贪婪般啜吮起来。
仿佛失去的血液被补充般……很甘甜啊……
甚至忘记了那一点点年轻的矜持心。 “哦呀,果然在偷吃呢!”那一身纯白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闪了回来,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侧卧在地的少年面前。
橘发少年不回话,而是赌气似地大口咬下最後一口果肉。
“这么好吃吗?”面前的破面用一种简直是看笑话的眼神说话。
“要你管!”年轻的代理死神终于忍不住回嘴。
“原来还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你吃得太欢噎着了呢。”眨动着赤紫眼眸,他悠悠闲闲地嘲弄着,“既然那么喜欢,我就好心地再给你几个吧!”
变魔术般从身後拿出几个嫣红的果子,放到他的面前。
叫做黑崎的少年抓过,没有过多的犹豫,开始慢吞吞地品尝。
“不过这些都是有毒的哦,一会儿如果肚子痛了什么的,记得来求我呀。”
咀嚼瞬时停止。
“就知道你这家伙没安好心!可恶的破面!”要不是被重创,他一定已经跃起。
“你的反应还真是好玩哪。”他蹲下,饶有兴趣地欣赏那愤怒的年轻脸庞,“真是个不错的玩具呀……”
“到底有没有毒?”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捉弄了,但仍是不放心。
他不回答,发出银铃样清脆的大笑,长长的白色袴褶甩过他眼前,走远去。
该死……果然被捉弄了……
“不知道一护怎么样了,感觉不到他的灵压呢。”
漫天风沙里,那一头红发仍显得如此耀眼。
“嗯。可能先隐藏起来了。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放了地狱蝶寻找,如果看到,他会来和我们会合的。”
黑发的少女将斗篷又向上拉了拉。虽然内心比之更为焦急,却不动声色地反而宽慰着身边的同伴。
经过一场恶战,她自己也伤得不轻。
“井上不知道怎么样呢,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後看机会。”少女稳定着自己的语音。
“是啊。……你没事吧?”红发的青年抹了一下脸上的隐隐作痛。
“没事啊。”
浅色的披肩在凛冽的风里飘飞,化石海般的荒漠里,留下浅浅足迹,又被一阵狂风掩盖。
“这是什么?”
卧于地的眼睁开,逗弄般触碰着他的鼻尖的,是几片翠绿色的叶片。那透明的绿淋漓得似乎不是属于虚圈的色彩。
“吃下去。”
“为什么要吃?”
从洞口微微透进来的是白亮的光。应该已经是白昼了。
他开始钦佩自己怎么居然能在一个破面的领地如此安心地沉睡了这么久。不过周身的伤痛叫嚣的确是稍稍平静了一些,他开始可以轻移一下接近麻木的四肢。
“我让你吃的东西当然是有毒的。”看出他仍有些警觉,那张少女般的脸庞凑到他的面前,笑得格外邪恶。
棕色的瞳打量着他,这次他不打算继续客气,伸出手抓过,向嘴里塞。
“有毒的哦。”他又笑着重复。
“再也不相信你的鬼话了。”他咧着嘴说,然後回味那清凉凉的咀嚼口感。“谢谢。”虽然那是一个破面,必要的礼节似乎还是应该的。
“我不习惯这么说话也不习惯这么听人说话。真要谢的话,你谢谢茑嬢吧。”
“茑嬢是……你的斩魄刀?”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他似乎明白了。
“很聪明。”他站起来,牵插在肋间衣裳上的白色刀身随之晃动。
——他对虚圈有草药这件事从来不抱任何希望,不过那应该是某种有麻醉作用的植物吧,感觉伤口不是那么割裂似地痛了。事实上,即使只是能让他干涸的嘴唇滋润一下都好。
“在遇到你之前我还以为虚圈不会有水的。”许久,他换了一个相对不那么难受的卧姿。满眼狂风沙吹的虚圈,拥有一片绿洲实在是很庆幸的事情。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和那个讨厌的破面攀谈了起来。
“那当然,你以为别的笨蛋那里会有水吗?”话语里透出的是自豪,“我喜欢让茑嬢住在这有颜色的地方。”
“我可以顺便理解为别的笨蛋都没有,只有你这个笨蛋有。”他忽然觉得学对方的语气说话比被对方嘲讽有趣多了。然後作好了再被踏一脚的心理准备。
“你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看来我还好心施恩于你的确是很愚蠢!”他一楞。之後,果不其然,自己的脖子被狠狠地掐住,又在自己濒临窒息的时候放开。
“你开始变得有意思了。”对方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没有水也有好处。”语调忽然一转,那最上等红酒般的瞳眸,曾经深埋在骨质面具的背後又被宿命打开的瞳眸,流动着一层说不清神色的光彩。
“沙漠一样,有什么好的!”他咕哝。
“没有水就不会下雨啊!”
心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生生触动。
“你……也讨厌下雨么?……”
此岸的花,彼岸的果。前生的记忆已像那小小的身躯般沉积腐烂。那纠缠在他背上的蜜金色卷发,一刀刺穿他纤细的咽喉。由那早断裂的因果之链,捆住的是流溢着血色的魂魄。腥红的色彩在滂沱里,像茑嬢的手臂一样向四处妖艳延伸。唯一凝固的画面和发间的骨质一样,再也除却不去。
“不喜欢啊!”缀着十字星的眉梢一扬,他用力地说。
这无雨的天空,埋葬比死亡还寂寞的身影。被放逐到这片领域,其实是最高赦免。
他们忽然都不再说话。
“很抱歉呢,本来为你准备了小点心,可是不见了。”
说出遗憾时的表情,其实和警告的表情、得意的表情……也都没什么区别。
“啊,没关系呢,哈哈……”橙菊色头发的少女挠着脑袋,“虚圈也有这么有趣的事发生吗?……”
“多半是牙密那个笨蛋偷吃的吧。”有点无奈。
“真的没关系……真的……其实,虚圈能有人吃的食物,我已经很意外,很高兴了。”
这个破面的关照让她减淡了一些对身处虚圈的恐惧和对同伴的不住担心。
“没想到你是个容易打发的女人啊。”他咕哝。
“乌尔君是不是认为我应该很任性很不好对付才可以呢?”居然是用一脸诚恳说出的。
“……算了。”
“还有啊……乌尔君说好不再用‘女人’来称呼我的哦。”女孩小心地用勺子挖着薄荷蛋糕,“我也早已经把名字告诉乌尔君了呢。”
“真是麻烦的女人。”已经在桌对面坐了很久而自己却没有意识到的乌尔奇奥拉望了一下空气上方,“好吧。井上织姬。”
“乌尔君为什么不一起来吃些点心呢?”女孩笑了。
“我没有兴趣坐下来吃东西。”
“可你已经坐到现在了呀……”
苍白的面容几乎漾起色彩来。“我走了。”他站起身,就地消失。
“……啊,乌尔君好象害羞了呢……”少女有些遗憾,微微地耸了一下肩,继续啖着薄荷清香的茶点。
似乎……想要逃跑的感觉,居然没那么强烈了……
讨厌自己。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软弱的。可是为什么…… 第三章 奈何水
几天了?
被对手重创,和同伴失散,落到这荒凉的虚圈的角落。不知日夜,不知前路。
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呆在这里接受一个破面的照顾,这真是稀罕的经历。
然而很奇怪,自己却没想逃走。不知道是因为想要养好伤势蓄势待发的想法,还是对未来的茫然。
“就知道你会乖乖呆在这里。真是听话的玩具啊……”又是那懒懒的熟悉的冷嘲热讽。“嗯,作为奖励,这个给你。”
“哪来的?!”忽略了那讨厌的讽刺,棕色眼眸定定地望着那个破面递给他的——一包糕点和水果。包装甚至称得上精美。
“你在想我从哪搞来的这些是吧?”那赤紫的眼神中的得意似乎要喷薄出来。
“破面也有这些食物吗?”他已经不再像先前那么拘束,一边快速地把食物打开向嘴里塞,一边含糊地问。
“那是因为这虚圈除了你,还有一个人类啊。而且还是个女人——”
“井上织姬?!”他猛然坐直起来,“井上同学?她在哪里?!”
“啧啧,听到同伴的名字就那样激动,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可恶的家伙,你们把井上怎么了?”一把抓住对方的衣摆。
“我冒着危险去给你这蠢货偷食物,你居然就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有着雅丘卡斯灵压的破面倏然出手,一道白光将他打倒。
“——连防御我一个手指的能力都没有,你以为你还有能力救同伴?”醇紫瞳仁不客气地俯视伏在沙地上的橘发少年。
“可……可恶……”
“乖乖吃你的点心吧,假死神。”黑色的短发随着转身的动作一颤,走出几步,又补上一句,“那女人很好。”
“那么,露琪亚和石田他们……”
“不在虚夜宫里的家伙我怎么会知道!”
“对……对不起……”默然地垂下头。
是为了同伴们的下落不明而担心,还是为了自己此刻的无力而沮丧?
“不是每个破面都会放着个死神不杀还给他吃东西的,是吧……”
“因为也不是每个死神都会被打得乱七八糟又丢到我的地盘来喂虚然後还被我当成玩具捡回来的。”
“我想问一个问题……”他已经能依着石墙靠坐起来,细心地用衣摆擦拭着自己的斩魄刀。
“要问就问呗。”白色的身影坐在不远处。
“为什么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自称是十刃之一的你,按理不是应该和虚夜宫那些家伙在一起的吗?”
“我喜欢一个人。”他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表情,“只不过是对付死神而已,我一个人就够了。那么多拖後腿的家伙太累赘了。”
“我开始相信你是No.6了。”橘发的少年说。
“什么?”
“那个家伙,也说过相似的话。”
“是么。”记忆中,这个聒噪的家伙极少这么简短地回答问题。
——“你……手臂怎么了?”
——“我丢掉了。”
——“……只是要杀你而已,手臂有两只太碍事了。”
“你在想什么?”他回眸,“喂,别把我和那个疯子相提并论啊。”
很意外自己没有在那张脸上读到一贯的嘲讽,却是一抹明显孩子气的悲伤。
“你和他有仇?”
“算不上。”白色影子慵懒地挪动了一下裸露的腰。
“估计你大概是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吧。”
赤紫之眸瞟他一眼。
“哼,彼此彼此而已。”
“那个叫做黑崎一护的代理死神逃走了吗?”
“对不起,蓝染大人,属下不力。”站在高不可及的台阶下方,乌尔奇奥拉恭敬地行礼。“已经受到重创,本想将他抛回现世,可是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却被他自身的意志阻挡了一下。……现在怕是落到了时空的夹缝中了。”
“为什么没让葛力姆乔杀了他呢?”饶有兴致地以手支颊,这虚圈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倚在高大的王座上望着阶下的瓦史托德。
“因为蓝染大人说过那个家伙超乎人类的灵力对王键的计划会有作用。”清朗的声线回答得自信,“杀死他不是您所要的,只要让他不要破坏我等的计划便可。”
“嗯,很好。现在呢?”
“我会继续寻找。”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
“好吧,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退下了。”
白色的身影鞠一躬,遁身而去。
“哎呀……对手下就那么放心么……”
白皙得妖艳的手臂环抱到王者的颈前。
“这事不需要你插手。银。”
“我可没说过要插手呢——”永远眯成线的双眼,永远没有第二个人学得会的笑。
——“限定解除——”
那嚣扬的红发还晃动在眼前,得到同伴的撤退警示,转身已来不及。灵力却扩散数倍,如风暴般向自己袭来。
如熔岩般,倾泻到自己身上。
“……还活着吗……”
冰冷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细腻的肌肤支离破碎,背後的断石似乎把自己的骨骼都碾裂般,疼痛。
“队长……”
自己唤出的,是那个人。
“真是不中用的家伙啊……”
依然是不带一丝涟漪的声音,在阒黯夜空里清冷地漾荡。慢慢恢复一丝模糊的意识,认出了身边站着的不是那个带他来到现世的人,而是那冷漠的瓦史托德。
“我……不……是……”
虽然身为基力安的自己已尽力,却无法扭转败势。
曾绸缎般披散的金发,沾一地血污。摔落碎裂地面的身影,气息只存一丝。
却幸好,没有魂飞魄散。
“……以为不愿意看到你的惨状,以为报告说带来的队员已全部灭亡,就能瞒过我么……”
这一句,让他清楚地知道话语的目标是谁。
“队长……”
是用呻吟般低语,再次唤出。
苍白的面容望着虚弱地躺在地上的破面NO.15。伸手,光波扩散,拥有强大修复力量的灵压阻止了他的灵魂继续散解。
“回去吧。现在你是唯一幸存者。”
——还是那么平静,似乎不打算因他的战败或他的领导者的妄为而有更多动作。
“我不会再离开了……”
呢喃般碎语,又被狂野的深吻阻断。
金色的发凌乱散落一铺,由上垂落的浅葱碎发在颊边轻拂,唇齿交融。如绞杀的鸢萝般紧紧交缠的躯体,如呼吸般急促起伏。
好似噩梦後清醒拥抱,又好似黑暗里遥想甜蜜,仿佛下一刻是末日般,罄尽身心。
肆意地相拥,残暴地温柔,放纵地任性。
唇划过的湿痕,一路绯樱迷乱。努力抑制爆发,却笑到沙哑。
白皙的身体,在苍漠的光下如发间骨质般纯白。轻含耳垂的呓语,得到的是厮磨胸前的回答。
指尖的冰冷温度,暴风过境般游移,那雪白手臂,在他的背後箍紧得快要勒进皮肉里去。不顾一切地挣扎浸润,暖入深处,又一场贪婪占有。
仿佛只有释放的本能,才能纪念这一分钟的心境。
他曾是骁勇的年轻战将,因为幕後的阴谋被自己一方射杀沙场。
他曾是美艳的末代王子。因为宫廷的政变被叛乱之臣毒殁闱下。
他们自披甲戴骨的时代相识,彼此抚慰。他们的力量太强,棕发的新统治者微笑着许诺。蓝发的他在弱肉强食的非人乱世一路保护身边只影,却如傲然的狼族,不肯屈于来自尸魂界的力量。
那叫做蓝染惣右介的男人俘获了金发的基力安,作为他的属下完成了破面。
“虚也有这么深的感情,实在是很有趣的事情啊。”
于是他惟有定下契约,为那冬季的计划甘心一年臣服,只为继续亲手守护那同伴。
原来他比他想象的还要美。
唯一珍爱的却遗落尘埃。仿佛摔碎的珍珠流满人世。
魂魄的锁链腐蚀成空洞的时候,甚至亦没感觉如此疼痛。感觉到那熟悉的灵压骤然消失,无法自已地,如刀绞般。
以为他已和其他同伴一起毁灭,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用手中的杀气,作的代价,然而最後的仇火,生生被私自行动的罪名制止。
那王者笑得恣意,笑他因此失去了位置,失去了左臂,甚至失去了为之而来的同伴。
从来都是阴谋阳谋,一路走来,步步为营。
他创造了那舌吐讽言冷语的少年,取代自己的位置,只为割向他的自尊去,刀刀见血。
岂非是更大的讽刺。
他早看穿,却只为那重归怀抱的宝石,留了下来。
黑泪痕的同僚带回了伤愈的金发基力安,却失去了破面的战斗能力和特殊灵压。也正因此,得以深藏身边。
那一刻回首,像一颗行星投入海洋般感天动地。宿命落下又起,一瞬间夺去一切,一瞬间重获一切。
只是那孩子成为复仇的迁怒,却无法责怪谁。 没有心的灵魂,只靠意念来爱。
丢失过一次的珍宝不会再允许离开半步,恨不得互为血肉。
那是如花火盛开的迸裂,狂乱地燃烧,挺身而入,回息而退。
疲惫的身躯滑落身边,看他瘫倒在臂怀之中,俯下身,深情落下一串浅吻。
窗外依然是漆黑的天,透明的云和虚假的月,也很美。彼此没了心,却已用对方的灵魂来填满。
失去的,夺回了。消失的,记住了。
我们都站在海角天涯,这虚圈的黄昏,没一片土壤萌芽。
“看来你的伤好了很多啊,居然可以自己跑出来了。”
那一头显眼的橘发正在水潭边晃动。
“啊,对不起呢,只是想借用一些水……”
“‘借’?……难道你还打算‘还’么?”瞟了一眼他正在仔细洗涤的东西,是自己曾经用来给他包扎伤口的缠带。“已经不流血了,死神的复原能力真是令人惊奇啊。”
“嗯啊,感谢你的那些叶子呢。”
“哦,这样啊。早知道我该给你一刀。”
“喂,不用那么狠毒吧……”
“那样你就不会有力气逃跑。”
娇小的身躯立在唯一的绿藤旁,透翠的叶在挟着沙的风中飞得像彼岸的蝶。
是不是再重的伤也总有一天会愈合,是不是有生命的就一定会离开。
是不是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敌人?
很意外,今天不想继续用冷嘲热讽来表示对他存在价值的确定。
“好啦。没想到洗东西这么累呢。”他倒是很粗线条地在自言自语,“可以挂在这里吗?”他把一堆湿淋淋的白色布条捧到赤紫色的视线面前,
“……随便你吧。”虽然在心里暗暗决定如果他随手晾晒在茑藤之上就马上把那橘子色的脑袋拧下来,还是很负责地指了一下洞口突兀的岩石示意他可以在那里暂作放置。
“呐,其实破面里也有很热情的人哪。”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不包括我。”真是笑话。
白色的身影坐下来,坐在那千年风沙都掩不去的一潭清水边,和他并肩。
“破面是吃魂魄为生的吧。”刚才他说是去猎食。
每一只大虚的背後,都是数千只乃至数十万只的灵被吞噬。
“废话。”
“原来你也会那么简洁地说话啊,哈哈哈,我一直以为你说话都是那么又罗嗦又多嘴又贫嘴又……”
感觉到身边灵压暴涨。
“……不过,这么些天来,感谢你的照顾呢。”
“你啊,应该觉得一个死神和破面呆在一起是很丢脸的事情才对啊。”他在使劲强调。
“大概……不吧。”
“我该是你的敌人啊!和一个又罗嗦又多嘴又贫嘴的破面在一起还要靠敌人来给你送水送饭岂不是很丢脸的事情吗?”
“唔,没有的事。其实恋次他们,最初也都是我的对手啊。包括石田他,一开始也很讨厌死神呢……现在都是很好的朋友了。”
“破面是没有朋友的。”一袭白衣的雅丘卡斯忽然站起来,“我只是一个,安放灵魂的容器。”
这满天狂沙的十刃的世界,只有……一同杀戮的同伙和互相杀戮的对手而已……
这样的对话太沉重。
“这样啊……”忽然感到有些同情这些孤独的魂魄呢,“没有关系啊,如果不介意,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朋友。”
“我不需要。”
“还真是没戒心的家伙,睡得这么死。”
有黑色柔软发丝的破面坐在岩石一端,长长的白色下裳垂在布满岩石碎屑的地面上。袖中的双手支着下颌,看着不远处呼吸平静的橘发少年。
一身黑色装束的少年正沉沉地睡,表情看不出惶恐,连脚步声都惊不醒,仿佛这是他家温暖的床铺而不是虚圈冷硬的沙地。
觉得很好笑。每次自己带着食物或者猎食魂魄回来,他居然都是一脸大大咧咧地坐在岩石上,有时踢着脚下的沙石作消遣,有时缠着他的那把大型的斩魄刀,一副“你看哦我没有逃走哦”的表情望着他。
他站起来,迈出步去,站在了他的面前。
忽然有种危险的感觉,似乎自己从一开始,就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讨厌这个被他叫做“玩具”的年轻死神。
是因为彼此从不相识的空白过往,或是因为其实彼此都还是孩子。
第一次,有一个人,不是用骄傲的反感来反驳自己那故作矫情的冷嘲热讽。互相抬杠然後欣赏他被逗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其实很快乐。
有那么一个人,陪着自己享受唇齿刻薄,陪着自己看朝雾夕散,却无关这世界。
无关十刃,无关任务,无关杀戮,无关骄傲。
比什么都轻松。
——“我一直在想,你很爱说话呢。”
——“那又怎样?”
——“好像要证明自己却只能靠着一张嘴,总觉得看起来好悲哀啊。”
茑嬢初绽的季节,那明明陌生却勾动他回忆的蜜金色的发,一箭穿透他不为人知的脆弱。
苍白无力的威胁,是不是心里最深的地方被刺穿的疼痛?
当时的冰冷现在的寒风,结果都一样。
虽然渺小然而努力的想要说出自己的不愿意,尽管早知不是说服却要重复自己的想法。
我果然……还是个孩子吗……
少女般的容貌收敛了张狂的笑靥,出神地注视着那紧闭着的双眼和翕动的睫毛。
我,居然还能站在这里……
以为自己早该死了呢……
对于他们,我已经没有用处了,不是么……
那么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为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葛力姆乔……”
——“再见喽,‘旧’六号……”
被宿命封以六刃之名,新生的破面以为自己拥有了力量。
自己是被选中的,所以是骄傲的。
没有心的世界不需要甜言蜜语,于是学会刻薄以对。尖牙利齿的讽刺,看着那些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扭曲的表情,另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说着不需要留情的语言,重温那时窗外带着蔓藤香气的感觉。
因为不喜欢,所以重复地说着不喜欢,我的灵魂永远停留在年少轻狂。
只一瞬之间,胸前已被贯穿。连疑惑的机会都不给。
赤紫晶眸被血色浸透,不明白为什么。最後看到的是狂傲的笑,一屏雪亮如刃,幕天席地不留退途。
原来我们都只是棋子。
“这是哪儿啊?”
使劲地眨了几下干涩的眼睛,从冰凉的地上坐起来——居然自己没有死?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乌尔奇奥拉和那个人类少女。但是周围的环境,不是意识消失前的虚夜宫。
“人类女人,你怎么还在这里……”
“对于把你从半具残躯变回现在这么活蹦乱跳惹人厌的人,最好放尊重一点。”冰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视线正对的方向明明是那个女孩,却空洞地呆滞在半空。
说不出谢谢,也没有办法再说任何其他话。甚至忘记了用什么方式来接受这不过数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
“你不是很会说话的么?怎么不说了?”
苍白的身影擦过自己的身畔。
“女人,现在你不用做噩梦了吧,那么就好好休息吧。”
呆立一边的橙菊色长发的少女拘谨地点头。
“这个孩子我必须带走。……当然我相信你不会蠢到连命都不要。”
即使如织姬这般常犯迷糊的女孩也霎时明白了乌尔奇奥拉话语的含义和份量。
“是,乌尔君,我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
“她叫你‘乌尔君’?”神经元慢慢恢复活动的娇小身形转向那女孩,又转向已伸手在空气里拨开一片黑寰的乌尔奇奥拉,“很可疑啊!她只是一个人类女孩啊,只是个人类而已嘛,你难道……”
“我今天终于从你身上领教了什么叫死性不改。”依然是毫无表情的面容,连黑色泪痕都不漾一丝,扯他走进那暗色无垠,仿佛通向星空另一端的门在身後不留痕迹。
——“以後你就呆在这里。”
——“喂,不会吧,这是虚圈的最外围啊,这种鬼地方居然让我……”
——“比起灰飞烟灭来,你就不要抱怨了。”
——“可是……”
——“虽然你已经不是六刃了,但是这力量还足以让你在一群基力安中占地为王。虚夜宫的人没那么无聊去花心思感受那么远的灵压。”
——“既然……我已经没有价值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活过来……”
——“还不是因为那讨厌的女人同情心泛滥,说不忍心看到有人在她面前被杀。”
已经不被需要的棋子,被创造又被舍弃。离了枝头的叶,没有方向地飘零。
却再也无法回到那虚夜宫。
于是留了下来,只为那唯一的一片绿洲。他喜欢让茑嬢住在有颜色的地方。那一叶,从前世带到此岸的蔓藤。
没有心的孩子依旧孤单地飘荡,百无聊赖。
直到在寂寞沙洲见到失去知觉的他。 第四章 君待月
澄醇紫红的视线停留在他身畔的金属亮泽。
“真是很特别的刀啊。”他俯下身,白皙的手握住无镡的刀柄。那是和雪色茑嬢完全不同的质感,仿佛在黑夜里沉淀了数千年後,才造就的浑厚。
“既然你睡得那么香,那我来试一下吧!”外表年龄本也不大的雅丘卡斯起了玩心。稍稍用力,巨大的刀身被提起,与沙地轻微地摩擦一声,清冽地好听。
——“喂,那个……露比……别乱动斩月。”
——“你是白痴吗?破面的外肤会被死神的斩魄刀伤到吗?”
“斩月……是你的名字吗?……”饶有兴趣地摩挲着如镜的刃,“有意思……第一次拿到死神的刀啊,不知道和茑嬢他们有多大的差别呢……就拿你来试试吧。”
刀锋对向熟睡的少年。
“就算这样还是不会醒啊……看来死神真的是毫无戒备的家伙们哪,这样看来即使是要被杀都很容易吧……”
“住手。”近乎阴沉的低吟响起在他身後。
双手握刀的破面惊然回头。
一袭黑色长裳如碎蝶样,舞在没有温度的风里。
——居然会有除自己和他之外的另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领地?!
“你……你是谁?”那巨大的灵压绝不是憩眠在地的那个孩子所有的。居然倒退一步。
手中的斩魄刀不知什么时候,已无息悄然消失,依旧横卧在橘发少年的身边。
“你是谁啊!”
面前的黑发男子,魁梧得令他畏惧。
“我的名字是只属于一护的。”
琥珀色镜下的瞳虽然深沉得畏怖,却似乎只为阻止他的冒犯,并不打算视他为敌。黑色的影子缓缓消失在空气里,就像是从来没有在这空间存在过一般。
自己却清楚地从那投向少年的目光里看到了温柔,只一瞬。
“喂!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干什么啊你!”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摇晃从香甜的梦境拉回大虚的世界,橘发少年简直有杀人的冲动。
“那个大叔是谁啊!”
“什么大叔啊?”少年揉着眼睛,从沙地上撑坐起来。
“那个很阴沉的大叔啊……黑色的……居然用那样的语气命令我!……喂,是不是你叫来的?”
棕色的眼眸瞬时变换了光芒,“你看到了斩月?”
“斩……月……那不是你的刀的名字么?……”
“那是——我的斩魄刀的本体。”
“叫你不要随便动我的刀!”孩子气的恼然其实是很可爱的表情。自己把这前因後果告诉他不就是为了看他这样的表情么?
“有什么稀罕的!我看上你的刀你该感到荣幸!”
“拜托,你自己又不是没有。”
“不一样啊,我对没拿到手的东西都很有兴趣哪!”
“那么喜欢死神的斩魄刀去当死神啦!蛇尾丸千本樱流刃若火双鱼理随你选个遍好啦。”少年将自己的刀身又向里靠了靠。
“——尸魂界也好……任何地方都一样吧……”
他停止噪言打趣,忽然一转话锋。
“?……”
并肩坐着的橘发少年茫然地看向慢慢敛尽笑容的白皙脸庞。
“需要利用的话,就随意地制造。不需要了,又随意地毁掉。反正——还可以再造的啊……”
棕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那水晶葡萄般的瞳仁。
“……以前,也有个家伙,说过同样的话呢……”
那个被塞在玩偶中的改造魂魄,老是充当自己替身的傻瓜……岂非也得到一样的领悟?
“是么……其实尸魂界也好虚圈也好,甚至是人类的世界,也是一样的呵……”
——“妈妈……”
——“滚开!如果没有你,我就可以得到幸福了。”
——“它叫茑嬢。”
——“好奇怪的名字啊,会长得很高吗?”
——“会一直长到天上去。”
——“我叫露比,位置是……六号。”
所以……无论飘荡在哪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
“为什么发呆呢?好像从来没有看到你这么装深沉哦……真是搞不懂你们破面啊……”
今天他比自己还罗嗦。
“没什么。”
“……我说你啊,该不是想到了什么过去的事情吧。”
“有这么空闲来对我猜头疑脚的的话倒不如把你的刀藏藏好免得我偷了去。”
“……别想那么许多啦,破面的心不是被腐蚀掉了就不会痛了么?”
自己,居然笑了。
如果断裂的链能把那腐烂的记忆一起抹去,也许更好。
——“你在发什么呆?持续沮丧好像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吧。”
空落的左袖垂在体侧,浅葱色发的破面背对着他,以一种颓唐的坐姿望着高大的窗外称不上风景的沙丘。
——“乌尔奇奥拉,擅自闯到我的客厅好像也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吧。”
他依旧不回头,不想看到那张苍白得诡异的脸。在这种心情下看到那没有表情又没有肤色的面容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为了你的左臂还是为了你的号码?”
狠狠咬了一下下唇,不说话。
——“或者是,为了这个家伙?……”
这一次高傲的蔚蓝双眼鬼使神差地转过了头。那个留着黑色泪痕的家伙将身後纤颀的身形推给他。
那……以为永远都失去的金色发丝……
“以後记得不要带那么弱的家伙战斗。尤其是私·自·战斗。”没有过多的话,甚至来不及等他反应过来这是梦境还是现实,那苍白的身影已转身消失,和来时一样无声。
“葛力……不,队长……”
那金发的被留下者,略带拘谨地行礼,然後被一个猛然的拥抱制止。
仿佛被打碎的宝石又拼合无瑕,记忆也整片相接。
——“我,永远也不会再让你,涉足任何一场战斗。”
“你的体力还真是好啊。”
望着身边睁得大大地望着房间穹顶的蓝色眼睛,把自己裹在雪白毯子里的金发男子戏谑地说。
“睡不着啊。”记忆中很少允许自己笑成这样,带一丝忧郁的。
“还在想那个假死神?”
他翻身,嬉笑着,裸露着的白皙後背,叠到他的胸膛。
“在想乌尔奇奥拉。”故意的。
“在想如何为他把我带回你身边而请他吃一顿法式大餐?”薄薄的唇片游移在胸前,轻痒。
企图引逗他呷醋的时候他却从来不上当,让自己有点悻悻。“人太聪明了果然很没有情趣。”他点那高挺的鼻尖。
金发碧眼的伴侣爆发出大笑,从他的身上滑到臂弯里。
“管他呢。只要你还在,就什么都好了。”吁一息,比天更蓝的瞳眸阖上。
“嗯,伪死神,你可以为你现在的动作解释一下。给你五分钟编造理由。”
棕色眼睛比大脑先清醒後橘发少年发现自己趴在岩洞中的沙地上,咫尺处以手枕着脑袋的是那贫嘴又讨厌还自称No.6的叫做露比的破面,而自己不仅保持着奇怪的四俯八叉动作,一条手臂更是大方地搁置在那个家伙的胸口上。
昨天晚上居然会因为他骂自己的一句笨蛋而开始对他讲自己小时候和妹妹们做的种种傻事导致不知不觉睡着了,结果还睡成这么丢人的姿势——虚圈还真是个无聊到让人发狂的地方。
“啊,真失礼!”摸到烧红的铁块般忙不迭地跳起来,“真是对不起!”
看着他手足无措抓耳挠腮的样子,正中下怀——
“看来死神没戒心的程度还真是与日俱增。”
“真,真是对不起……可是……”
“保护现场很有必要啊。这样你就可以亲眼看到自己的难看样子了,死神黑崎一护。”用回答打断他的提问。
“看来你的脾气变好了呢……”他松了一口气,几乎用连滚带爬的动作窜到石壁的角落坐好。“那个,我本还以为你会因此毫不客气的踩我的头啊掐我的脖子啊的……”
紫红色的眸子一闪,随後笑得娇狞。
“我的玩具还真是被我培养出被虐待癖好了啊。” 虚夜宫窗外的风,无论白昼或黑夜都是一样的声声呜咽。因为高大的窗棂遮挡,却不显得有寒冷的感觉。
“乌尔君,今天看上去有心事的样子呢。”
“这不用你管,女人。”最近自己似乎过于放任自己的情感了,这是危险的讯号——
“乌尔君说好不叫我‘女人’了哟。”带着一些小心的笑意,女孩转头看向身边苍白的面容。
“哦。”有些如梦方醒般。
“是不是因为虚圈不太有女孩子的关系呢……”菊色长发的少女开始用自言自语打破即将到来的冷场,“我来到这里,除了两个送茶点的姐姐,还没有见过其他的女孩……”
“这问题不重要。”
“可是对于我很重要哦,我在这里终日都没有事情可做,当然就只能胡思乱想啦。”从镶嵌着窗户的那面墙边转身,少女看了一眼桌上的红茶和点心,“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很孤单啊……不过,每天都有乌尔君来陪我说话,我觉得很高兴,觉得没有那么寂寞了。”
“是么。”
只是任务而已啊。
其实,自己将她完好地带回来,证实了她的能力,保证她不会逃走,这任务就算是结束了。
自己为什么每天到这里来听她的傻话,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过于无聊了么?
在来之前,可是明明想好了要从今天开始对她冷酷一点。可是看到那洋溢满了迷糊的笑容的少女脸庞,却像是看到一线阳光投射到虚圈最黑暗的深处一样。随着恐惧、不安一天天从她的表情中减少,自己胸前的空洞感也仿佛一天天被什么填满。
“乌尔君!”
“什么?”被她突如其来的诧异小惊了一下。转过头。
“乌尔君,乌尔君也会笑呢!”
“开什么玩笑……”
“是真的呢,我看到了哦,乌尔君的表情。虽然很小,但是还是笑了哦!”
“看来你不仅脑子不好使,连眼睛也不好使。——好了,我要走了。还有别的任务。”
“啊,那不打扰乌尔君了……”看着那白色身影迅速消失,“不过,我没有看错,乌尔君真的是笑了呀……”
“那个……露比。”
“什么?”
“破面的斩魄刀,也有本体的吧。”
在那个破面三番五次要求自己“再把那个大叔唤出来给我欣赏欣赏”之後,叫黑崎一护的少年反转话题。
“是啊。破面的刀是把自己的力量核心封印成刀状的,解放就是恢复原来形态了。”好久没学着心平气和地和人说话了,有些不习惯。
“说起来不公平哪,我还没有见过你的解放了呢。”
“你找死吗?”
“可是真的很不公平啊。斩月大叔这样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喔。”
“茑嬢——你真的想看么。”
那一战,他居然不在场。
自己都有点遗憾呢,这个家伙似乎比那个银白头发的小个子要有趣多了。
“无关战斗。”他补上一句。
“唔,那当然啦!我可不想在这里打架啊!”不仅是因为自己的伤势还未完全痊愈,也是因为——不想与这个破面成为对手。
“那么……”略带稚嫩的白皙脸上升起狡黠的笑意,微微一勾唇角,仿佛是恶作剧的判决。手起,如骨质般雪色的刀刃出鞘。
“缠绕吧,茑嬢。”
雪刃如绚烂极光,无边绽放。透过如天空般浑浊的迷雾,对望那懵然的橘发少年。解放的力量如白色烟雾般从纤细的手臂四处游散。再度从幻光中出现的白色身影,胸肩之前已披上骨质的甲,八条由身後蓬勃延伸的藤蔓,如必杀的腕足。
“啊,真的要一对八么……你还很不够呢。”
骨质护甲中的白皙脸庞,笑得恣肆。
“……啊,你的解放就是这个样子的吗……”刚从面前的景象反应过来的少年由惊愕变为开始偷笑,“觉得……好像章鱼啊……”
低低的窃笑声回荡在昏暗的溶洞。解放状态的破面和会心而笑的代理死神构成的画面,与战斗无关的一幕,却是诡异的和谐。
那就是曾经为自己挡下了一只半破面大虚的袭击的蔓藤触手。
破面的,却不是对手的。
——除了那些触手,仅仅是多了头部和胸背的护甲。按照破面能力等级越高解放後就越接近本体的规律,这个家伙的实力应该确实在在十刃之内。少年这样想着,一边将坐着的身体向後移了移。
“不过,毫无理由就把茑嬢呼唤出来,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雅丘卡斯的灵力陡然涨潮,数条绿色茑藤疯狂伸长,向他迅袭而来。只刹那,自己的身躯已被牢牢箍缠而住。
“喂,你干什么!”
危险的灵压在呼吸般进退,却感觉不到杀戮的戾气。——不是挑战的攻击,所以只当这是他一贯喜欢的玩笑。
“缠得好痛啊,快放开!”双臂被绞绕自己的粗藤紧紧绑缚在身後,真的是很难受呢。
“哦?……”
被苍白骨甲围绕的笑容,扬起暧昧的骄傲。随着白色的身影步步走近,缠于胸前的蠕动,一绕,一紧。
伸手抚那年轻的脸颊。
“哎呀,这个样子比较好看呢……”欣赏那带些惊慌的少年表情,赤紫的眸子漾动着异常的得意。
“你想干什么?!……”并不喜欢被人以这种方式抚弄,橘发的少年浮上一层忿忿,“够了,快放开我!”
对方却没有住手之意,而是凑到近前——
“这是你咎由自取的喔,伪死神……”
因为拘谨和不安而泛起一层红晕的少年的脸庞,更引逗起对方的邪趣。黑暗的欲望氛围,悄悄笼罩在冰冷空气。
有愈多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沿地游移,缠住了少年的双腿,只轻巧一拉,便让那躯体倒在了地上。
并不痛。因为粗壮的蜿蜒在自己的背下织成绵延的罗网。脊椎与那柔软重重相碰,却是异常酥麻的触感。
一身素白的他收回手,顺身坐在岩石一角望着他,似乎等待着一场期待已久的戏。眼角牵出的是媚惑,腕足般的蔓延却随着那流溢出的高危意味,迷乱舞动。
“喂,放开我!……”
努力的挣扎真是相当有诱惑力的场面。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一种暗色在强烈的膨胀,绽成嘴角明显的笑意。
“这样很好看啊。”眉梢的十字星微微一扬。
“好看个什么啊!你这是在捉弄我!”
少年微微有点生气,但是令他很满意。
“这不算捉弄啊。”翻动的蔓藤随着他的意念,在那年轻的身畔轻蠕。
“死章鱼!”他很快为面前的这个破面发明了相当合适的外号。
“哎呀哎呀,这样叫茑嬢的话她会生气的,然後就会欺负你哟……”外表如同少女的身形,俏皮地晃动袖子。
“快放开我!……你这是在侮辱我!”被捆绑着嘲笑对于他是种伤害自尊的场面。大声地反驳,试图挣脱却是徒劳。
知道他并不打算恶意地攻击,不想因此对面前的身影有所敌意……
真是很不舒服……酥痒的耸动,在全身来回游弋,讨厌这种危险的感觉……
“嗯……侮辱……这样严重啊……真是讨厌呢,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侮辱吧……”
藤触轻巧地一挑,白色的腰结和黑色的系带应之散开。
“!……”
棕色的眸子溢出惊慌,被缚的四肢完全无法阻止衣衫的滑开,感觉肌肤瞬时与冰凉的空气接触,羞赧又气恼的少年用尽灵力,雅丘卡斯的灵压漫布紧紧缠绕的茑藤,脱身不得。
脑海被失尊的念头所充满,连反驳和指责都忘记,努力扭曲着身体,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而那个讨厌的家伙,却饶有兴趣地坐于一旁,欣赏他的反应。
蜿蜒的武器,如无限延长的藤蔓,却又不同于坚硬粗糙的植物。
“真是个变态的家伙!”少年骂着,拼命挣扎。
他无所谓地靠到岩壁上,数条触端却挑逗般袭向少年敏感的部位。
“放……开……我……”
冷冷空气包围的世界,胸前的果实微颤的挺立,又被他背後延伸粗暴的触须肆意揉抹。一条条放肆游饶的粗壮将自己的身体扯成屈辱的姿势。
语调变作喑哑,连怒气都用不上。近乎哀求,努力制止自己喉中流露的低吟。
“你的反应很可爱啊……”甩给他迷离的眼神。
“放开我……你……这个……”
“变态的章鱼是吗?”
他嘻笑,欣赏少年裸露的腰腿与粗糙的地面厮磨,稍点即止。腰肢被牵动着扭摆,分不清是自己的挣扎或是对方的恶作剧。黑色与白色的衣裳被分扯两边,不安分的藤在腰间抽游,倏然感觉,对面的意念升高。
似乎在害怕每次的下一个受袭,又甚至似乎在等待那不安的感觉。他恨自己的无用,有种被肆意凌辱的委屈。
“露比……别这样。我……不想恨你。”
赤紫之瞳中有邪媚的神采闪亮,恶毒欣赏他的欲说还休。
“我不会让你恨我的。”
触手般顺着滑落的褶绔,直绕最隐藏的秘园。狂躁的藤,竟比纤细的指灵巧。
“我会让你离不开我。”
这一次显然是故意的引逗。
细碎的沉吟几乎脱口而出。咬着牙,想得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快要……支持不住了。
不能在他的面前失去尊严,努力地控制灵力做最後的抵御。死神的力量和雅丘卡斯的攻击顽强作战。
顺手拾起一旁他留下的斩魄刀。
“真是不乖啊!这样不可以哦……”
以为仅仅是无害的恐吓而已。巨大的刀刃直指少年暴露在他面前的胸腹。
而手中骤然一轻,刀身光影摇曳融入少年身体。一袭醇黑长袍的身影,裳摆翩飞,命运般立于他面前。目中的沉重光芒,似乎要把他烧溶。 第五章 彼岸香
“你……是……”
倒卧的地的少年和被那目光阻在原地的破面,一同唤出了那个名字。
高大得令他只能仰视的身形,在听到身後的少年的呼声後回头。只一瞬间,海啸般灵压无际地涨高,远凌于他之上,直觉到危机却动不了分毫,骨质的甲胄与挑引的触手一同粉碎成漫天流光。
——居然……不用出手,就将我的解放解除了。
全身被过于强大的力所压制,娇小身形勉强地後退一步,几乎咳出血来。
“那个……大叔,不要啦……”
忍耐着内心灼热的少年,却忽然勉强地开口。
——……他是在为我求情么?!
酒色紫红的眼眸,陡然一动,随即放弃了这个很伤害自傲的想法,代以解嘲地啧了一声。
“切,看来你很享受其中啊,那么恋恋不舍……”
呼吸却似乎突然轻松了,然而腿也同时软了下去,白色的身影跌坐在地上。
不再对他看一眼,黑色身影无声地径直走向衣衫凌乱的橘发少年。
终于挣脱束缚的少年容泛潮红,忿然地咧着嘴,努力扯散落的衣装掩起身体。宽大的掌轻触到肩膀,竟触电般一颤抖。
蹙眉愈深。
“不……”
从咽喉深处抑不住的轻呼,似乎是在惊惶,又似乎是在期待。
魁伟的背影躬下身去,轻轻抱住了少年,如蝠翼般的黑色长裳御风而飞,将他和自己,一同裹住。
外表黯漠如黑色金属的身影,此刻却异常地柔和。以揉摩他的脊背,作驱逐不安的慰藉。
似乎最高贵的园艺师,温柔安抚自己被风雨蹂躏的鲜花。
他们谁也不说话,深重的吻却印上尚还稚嫩的脖颈。落到已被濡湿的额上。一缕缕萱草橘色的发丝,轻拂过厚实的掌指。
高大的身影,将少年整个儿拥入怀中。深色碎发如风里黑羽,倾泻到浅麦色的裸露肌肤,化为黑色间的醉意。
“喂,我说你们这也太大方了吧……”
纵使是任性欲靡的自己,都惊讶于眼前的场景。
而那黑色交缠的身影却丝毫没有理会一边的自己,甚至,连灵压的浮动,都感不到扰乱一丝。
就似乎他根本不存在于这个时空一样。
“看来我被无视了啊……”素白的身影又开始自言自语,却不敢擅动。面前这个神秘的人——或者斩魄刀,是他所无法匹敌的力量。
——你只能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你的。
——很幸福,可是有人看着呢……
——我会让你忘记,那边还有人的。
——居然无法控制自己,好失态呐……
——我是为你而存在的,不需要难过。
从灵魂都肉体,都是一体的,如自言自语般默契。
紧紧贴在他的胸膛,那么用力地相拥,仿佛彼此,都要把魂魄融进对方的身体里去。
似落入无尽深渊,呼吸都困难。灵魂深处的焦灼,天昏地暗。
那样信任,那样倚赖,那样默契,那样无须刻意,那样不可分割,那样互相需要。
他是如风的青春,他是如刃的坚强。
互相环抱着,静静地歆享少年发出的嗫嚅,幸福到近似绝望。一次次努力的後仰,痛楚的迎合,狂乱地飘舞。
奔流如日月潮汐。
含起一丝湿透的橘发,被黑色长裳裹起的少年在最信赖的怀抱之中终于释放出胸中积郁。迸发到极至之後的双方,都已疲惫。
为怀中的孩子拉整齐衣裳,似乎是仔细地对待一件艺术品般。沿鬓颊一路轻吻。
轻轻放下怀中已模糊了意识的年轻身躯,他站起身回头,那暴风前的浓云般凝重目光,与一秒之前注视着少年的温柔,仿佛不属于同一个主人。
黑色身影向他走来,那分毫无声却似乎重击的脚步,让他把想好的讽言冷语全忘记。
“喂……这位大叔……吃了别人煮好的食物就不应该再来为难吧……”
仍是嘴硬,赤紫色双眸却没敢正对那琥珀色的暗瞳。
“该不会是想把我杀人灭口吧……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到来着啊……”他悻悻地一摊手。
即使当时在蓝染面前都无谓地说出不服的孩子,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却本能地先发,虽不制人。
低下头,直视他。
“不要做的太过分。”
低沉的声音如不由违背的警告。
貌似强大的伪装,是其实不谙世的孩子。把聒噪的语言当作虚假的勇敢。
告诫的对象微带着些不甘,却不再说话,滞滞地望着地面。
“……谢谢你继续照顾一护。”
深沉话语,如夜色。如叹息般。
灵压悄然退却,令自己畏慑的黑色身影无声消失。
真的……走了啊。
那强大的灵压已经不存在于这时空,那诡谲沉重的气氛却依然若有若无地回荡着,似乎他不再会回来,又似乎随时都会回来。
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动作其实和倒在地上的橘发少年差不多狼狈,缩在岩石角落的娇小破面讷讷地爬出墙根。
仍是冰冷的空气和一线天的暗光,嶙峋的石构成或近或远的轮廓。
并不太远的地上散乱着那萱草色的发。裹着躯体的黑色和衣,勾勒出年轻的线条。虽然仍是随意敞落,但看得出是经细心整理过的。
他笑了,如同看到了什么值得嘲笑的事情。
“这下你满足了么?”露着雪白的小虎齿,痛快地咧着嘴发出快意的声音,少女面容的破面走到他的身边,慢慢蹲下去,仿佛欣赏一只熟睡的小动物般欣赏他的气息起起伏伏。
他将脸埋在他自己的手臂中,肩在微微颤动。偶尔发出沉重些的呼吸,或喉中的轻吟。说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近前,倒不如说是他明知道自己蹲在旁边却无暇来理会来的更恰当。
“真是诱人的食物啊,不是么?”黑发的破面发出低低的笑。
总是藏在长长袖中的纤细手指,如蛇游出,攫住了一把萱草色的发。带些金橘的淡调,很温暖的颜色。
也许是羞涩或尴尬,他不说话,用动作埋住表情。只听得到未完全退潮的喘息,起了又落。
轻轻捻抚手中潮湿的发丝。
“哎呀,好像看起来你还是意犹未尽呢……那样阴沉的大叔居然对你那么柔和,真是让我嫉妒的魅力呀……”
仍是悠闲地逗弄嘲讽,却多了怜爱,少了促狭的意味。
原来他先于如今,已被爱着。
不知怎么的想要笑。
一种久违了的暖度从已没体温的身体中升起,漾在脸上却是太过习惯的讽意。
少年仍是不出言语,用深呼吸努力抑制着还剧烈的心跳。收腹,想驱散那仍在身体意识中流淌扩散的海潮,健康的浅麦肌肤微微泛起妃色,在冷冷的空气里,溢成媚惑的图景。
白色的身形跪坐下来。
“你啊……那样难以支撑的样子,更叫人想欺负哟。”
他委托我……继续照顾你呢。
真是好笑的事情。
他并不移动,埋着脸靠在自己的腿边。仿佛疲惫至极,只剩灵魂清醒,感觉却迷失。
细微地嘘唏,黑发白衣的破面向後靠在了冷硬的岩石上。伸手,抚上那仍颤动得明显的背。
仿佛全无意识,又仿佛这才是潜底最深的意识,少年的手忽地,环上他的腰。
如月缺後退潮的海,寂静得,只剩自言自语的笑,和深深的呼吸。
恶作剧的开幕,特殊的彼此接近。他知道,那少年并没有睡着,却也没有清醒。任精神和肉体的欢愉一同涨落之後,燃成灼热,更畏寒冷。是迷糊的梦境般恍惚。然後,熔流褪尽。
而他把自己认作那高大的黑色身影的概率——为零。
赤紫的瞳绽出更浓笑意来。不记得自己笑了多久,能将死亡和再一次的死亡都忘记。
叹口气,依旧仰倚在崖石的碎片,顺他伏在自己的腿上,将自己的腰背,搂得紧紧的,如同茑藤的挣扎亲近。
从貌似天真的好奇中绿茑舞动,如童话的豆树生长蜿蜒。他的刀和我的刃,一同化开去,却没有血光剑影。
被命运点破的,一分尊严,一分狎昵。
隔着长袖抚着少年的肩,萱草色的发偎在自己腰间,僵硬般不动声色。
那死神与刀,如共生灵魂般互相深爱。
而沙洲的茑藤,却是我自前世唯一的纪念。
他只是需要一个,拥抱的载体。
仅仅安静拥抱。
“你啊……真是经常祸从口出呢……”
浓重的黑暗里自天穹的裂缝投射一缕,却非月光。
“就像……”
“我一样……”
没有关联的两个人,已有所属的心和早遗失在前生的心。身影凝固在一场暧昧的美满。
无关爱,无关情色,无关……明天。
“乌尔君……这几天来得晚了呢。”
“因为入侵者的缘故。”他的声音一直和他的脸色一样不泛一澜。
“……是……黑崎同学他们吗?”是极其小心的询问。
虽然明知这问题太敏感,还是问了。
“不是。”冰冷的回答。
“那么……”
“是那个叫做朽木露琪亚的女死神和她的同伴。”自己居然会好心情到回答她这种问题,也算是一种奇迹。
“啊……朽木同学……”刚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能不能少担心一点那些垃圾的事情?”
“那是我的朋友,不是垃圾!”
清冷安静的空气里突然被女孩的高声所划破,又很快因为音波的消失而归于悄静。
——自己这是怎么了!
低下头,脑海里一片空白。面前这个人即使要杀死自己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吧……
但是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是啊,露琪亚、一护、石田……他们不都是自己的朋友么?——让朋友冒着危险来到这地方,而自己却居然……一天比一天没有了逃走的期望,这难道不是可耻的事情么?
慢慢地捂住脸,泪水止不住地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对……对不起……乌尔君……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呢……”
少女的啜泣回荡在空空的房间中。许久。
寂静无声。
“够了。”
慢慢抬起头,视线里首先映入的是一团雪白的纸巾。
漂亮的赭色目光溢满了水雾似乎不相信似地向上移去。没有错。正是那个冷冰冰的家伙,此刻正保持着一贯没有表情的面容站在自己面前,两指捏着那方雪白,僵硬的动作仿佛是拿着什么从来没有见过的物质。
“真是个傻女人。”
“对……对不起!……”
少女深深鞠了一躬。
“既然我的话让你这么困扰。我走了。”
白色的身影消失了。女孩呆呆地望着手里留下的纸巾。
——仿佛已染上,黑泪痕。 “你还真能睡啊。”
目微睁开,略带亮色的光线代表着已是虚圈的白昼。
那黠笑的小小脸庞在自己面前晃动。
“你……你又想干什么?!”
从地上勉强坐起,全身都酸痛得仿佛散架。突如其来的羞耻感使自己後缩数步,扭头不想看那似乎隐藏着狡诈的笑容。
“居然问我?”那家伙倒是一脸天真,“你不是说想要看茑嬢解放的么?……然後我正坐在这里犹豫,你就睡着了。睡得像头猪。”
“?!……”这下轮到他茫然了。
难道那些经历都只是一场梦么?
“啊,还有啊……你睡着的时候,仿佛叫过我的名字哦……记得以後千万不要对你那些死神同伴们说哟。”他坐到自己身边,故作一脸暧昧。
“你……”
“哎呀,我在想,茑嬢乐不乐意见死神呢……”
“不用了!”橘发的少年摆着手,那动作几乎是弹起的,“和你开玩笑的。我没有兴趣见识破面的招式。”
“啊啊,刚打算把茑嬢唤出来,这样戏弄她的话茑嬢可是会生气的……”拥有赤紫眼眸的破面一手支颊,“……不过,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呢,仿佛要杀人灭口似的……”
无语地低下头。脑海中回荡的热烈还很清晰,似乎与神经共振。仍分不清是梦与否,那未褪尽的尴尬,被对方一眼看透。
真的……是梦吗?……
那黑色的长氅交叠于自己的身躯,清楚的温暖,如川海相融。
却不知,来自两个世界的灵魂,唯一的一瞬交集,永远都过去。
“发什么呆?在做春梦?”
虽然自己并不是第一天知道那家伙从来没口德,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抬头注视那水晶般深绦成紫的眸子,却似乎坦然得没有一丝矫揉。
于是又渐渐命令自己安心。大概……真的只是梦而已呢……
“既然你不感兴趣,就算了。不过这样我就赚了呢。”娇小的身影站起来,“那位大叔还真是很有气质啊。比你更配这把刀。”
“哼,随你说!”企图引逗死神嫉妒自己的斩魄刀,办不到。
“我去弄一些水。”瞬间,白色身形已在岩洞出口,“你要不要喝些?”
“……好。”
该死……为什么……竟对他没了敌意……
苍白的面容在虚夜宫黪白的廊下愈见冷漠,仿似透明。不知源自何方的冷光,静静地投射在一身素白。
寂寥的寒夜,数得出脚步声。
——“蓝染大人所戒备的是他的成长率。这家伙的潜在能力是很惊人的。那庞大的力量不安定到极度夸张的程度,因此我认为不论是放任不管使他自取灭亡,或是使其变为我们的棋子,这两种可能性都有,所以我才没有杀了他。”
——“要是他成长得比你预期的还要强大,结果反过来抵抗我们的话怎么办呢?”
——“到时我会将他处分掉的。”
——“说得也是。”
——“你就照着你的想法去做吧。乌尔奇奥拉。”
——“非常感谢您,蓝染大人。”
踱着步子向长廊尽头走去。自己也渐渐意识,不是为了什么例行监视,而只是为了……想见见她。
这真是无聊的事。
居然自己会主动去找她闲聊,虽然每次都被她的大头粗脑弄得无奈不已。
但是,还是喜欢上了这一种例行的无奈。
到底是为了什么,让她去与那个假死神告别。身为十刃的自己,每日亲手为她带来食物。为了什么,要允许她拯救那个对蓝染已无用处的孩子。更为什么,要籍以蓝染的意图,从葛力姆乔手中挽救那被自己视为“垃圾”的家伙的生命。
这一切被其他同僚嘻笑为多余甚至斥为捣乱的行为。
早已与任务无关。
他不愿意想那个答案。
——仅仅是因为不想看到她伤心。
零时的霸道约定,在月下的树林看到她信守诺言的身影。一个手环,一个含泪的笑。其实一切,他早看见,只是不想莫名背上偷窥者这样讽刺的名。
恰好早到了十分钟而已。
“其实,乌尔君,是个很有人情味的人呐!……哦,对了,你不是‘人’……那就是个很有人情味的破面,一定是这样子的。”
她曾经带着微笑,这样对自己说。
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多余的。他乌尔奇奥拉从来不做无聊的事。
那茶菊色的发,灿灿的,如同早已不见的阳光。
日渐少了恐惧和不安,从拘谨到开始与他像个朋友般的谈天说地。
面容是不动一丝的冷漠,那被冻结太久的灵魂,却似乎被撕出一口。
仅仅是为了她——
狂暴的风,冷酷面具如咆哮的兽牙,握紧的拳里已出手的虚闪,足以让虚夜宫的一角崩塌。
却没想,斜刺里飞来更强大的灵压,瞬间撞击。风暴般,化解成轰鸣。
——“葛力姆乔,你没有权利杀死他。”
——“为什么!老子付出多少代价才打败这个死神,今天我非得把他矬骨扬灰不可——”
冷冷瞥一眼地上几近不省人事的黑衣少年。那耀眼的萱草色的发。
——“这是蓝染大人的命令。”
——“什么啊!难道你想放过敌人吗,乌尔奇奥拉?”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么?如果不想再丢掉一条手臂,就不要执意违抗。”
——“你居然敢威胁老子?!……”
——“这是命令。”
无视那气恼得咬牙切齿似乎想要和他打一架的蓝发破面,自己拖起那个少年死神,瞬间消失。
本以为把他丢回现世去就足够,那个笨蛋却似乎不甘心般在穿越空界的时候以自己的灵力阻挡了一下。那一瞬间,又是那高涨的气息,甚至在身为瓦史托德的自己之上。
该是意外地落到了虚圈中的某处了吧。直觉那灵压并没有离得太过遥远。
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在哪里。那只松鼠般灵活又狡猾的家伙,应该是绝对没有死才对。
——我为什么要去关心那个伪死神的死活?
是因为那个女人总是念念不忘那个橘子头的垃圾。
——我为什么要去替她关心那个伪死神的死活?
此刻乌尔奇奥拉庆幸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不然他们一定会从自己一贯冷无神情的面容上看到可笑的变化。
白裳飘舞。
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站在那扇小门前的破面,伸手轻轻推开。
“乌尔君,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呀。”
是带着微笑的。很好。
“那个死章鱼,到哪里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寂寥黄昏,凛冽的风响无一刻止息。
百无聊赖地在岩洞中坐待的少年,憧憬的是未来会有的食物。
“说是会带好吃的回来……准是顺道自己猎食虚去了,一会别是给我弄几只红烧基力安回来就好。”
未发觉间,仿佛已习惯这另一个世界的危险亲近。已习惯那来自虚夜宫的经意的馈赠。
只是在接受精美食物的同时,如得到消息,那同伴的女孩,尚还安好。
仍在这绝望的世界另一个角落,分享着同样的食物,接受另一个人的照顾。
如此便安心些许。
一斜黑影,如停止呼吸的茑藤上坠落绝望的叶。翩曳到他身边。
地狱蝶。
黯黑如夜色中跌落的一片,蝶舞入空。
是她……找到我了么?
蝶翼一停,又一振。
少年站起身。
“抱歉了……很感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但我现在必须去找我的同伴了。”
害怕失落了引导,下意识地追着那黑色的蝶,步伐迈出。
橘色的发丝走进昏暗天空下,虚圈扬沙的狂风扑面而来。冰冷刺骨。
越过沧海,远离那唯一的绿洲,永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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