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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himolly 于 2012-5-18 20:3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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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1 c* |0 Q% m" }& \5 g3 C: K o百鬼夜行·茑嬢 1 t+ Z+ t. J" w. V3 w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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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epadora 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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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哦,你看,那个女人在飞,在对我做鬼脸呢。” % o7 R# r' L% U$ W+ w3 E
别墅的三楼有华丽的窗户,昏暗的灯光点在身后,把我的脸庞映在半开的玻璃上。
! d1 Z! ~# r$ k; k/ b7 x+ x# M 窗外的藤蔓缠在墙沿上,像旧了的蕾丝窗帘不肯放手地绕在金属的窗框上,像她的手臂温柔地环在我的肩上。窗户上的铁花如藤间的鸢丝,盘成诡异的形状。 7 L9 @8 R" o3 b/ G
我知道她不相信,但是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K( x% R$ k3 m6 u “露比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呢。”
9 W) W$ y5 m1 u 有萤火来了,又惊怕地飞了。有星星亮了,又在云里碎了。随着九月的夜风,有芸科植物从它们曾经攀缘的墙壁被一点点的剥离,把软软小小的种子洒到窗台上。我把缩在袖子里的手掌,伸出来,把它们捏在指尖,轻轻碾碎一个,然后闻着绿色的血液的芳香。
: k7 l i2 H, f3 O( e% O* y$ \ “又一个,她在笑呢。”
5 m/ h u3 J0 R$ W* A, g Q 很清新的香气呢,像刚才飞过窗口的那身影,柔柔和和地微笑。很美呢,绿色的头发,绿色的纱裙,好象茑藤里飞起来的仙女。 . R/ p* t( o- e* |* X
只是为什么她们的胸前,都垂着一根细细的铁链。 - Q5 z2 \% a: g" n7 l% C3 v/ j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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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又有摔打的声音,有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
6 h! u# ^5 E+ G* x2 `: f! |$ j9 T) R “啊,我其实看得到鬼魂呀,你相信么?”
7 n, _3 w+ Z7 @4 y 她说喜欢我邪邪地笑。 ; W: L7 A: H3 |8 w+ J \: m
呼吸声响在脖颈,痒痒的。 7 R) H) m+ V. t5 L- q4 n
“我看得到妖精呢。”她说。用橘金色的发稍引逗我,丰满的身躯贴在我的背上。 @+ O( r8 V$ ]0 _# J7 c: I
“哪里有妖精?”我刚才可不是说笑啊。
( Y# |* l4 p( N' H z/ T “是你啊,露比。” 1 Y; {' X$ D( }3 u4 H9 v' J
我大笑起来,望向窗外随风摇曳的藤蔓。 8 t6 Z9 E c! q
那是她随手插的枝子,如今居然爬满了整面墙。 * T" ?! ~( b2 k! m2 f
楼下争吵的声音愈发的大了。
% j. t7 q: K6 C2 N2 ? 这是固定时段的节目呢。深夜,他们分别回来以后。
7 Q7 L1 w) s( N7 G; h2 J8 m3 k( i 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我的母亲。我和她并无任何血缘,不过她让我叫她姐姐。
: n% }. |9 _- K4 B, l& z2 x 其实她并不比我大几个月。 $ Z. m6 ^: C* D& A& m
姐姐就姐姐吧。
( b) c. F3 W! U- r3 ` 没有今天窗外飞过的那些女人漂亮呢,不过比她们离我要近啊。 4 N/ g3 w, w& `8 H) ^
“不要理他们。”她在我耳后轻轻吻起来。
! f3 b: J9 W. {1 B* U1 F, ` “你又在引诱我了吗?”我转身嬉笑,作为对她动作的回答,“我一直都想不通你为什么对我感兴趣。” - W0 W) p$ {: h1 J4 K0 s
我长得像女孩子。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居然说的是“我可不想家里一下子多出两个女人”。
% |( A7 s+ g+ b “我不是女人。”这是当时八岁的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2 n! r& B p# a; [ H7 y8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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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声随着先后两声关门而停止。夜静得只剩下我们的呼吸。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坐在我的窗口望着我,把玩手中的锁链,锁链的一头扎到他心脏里去。 * H8 }, R3 O% V
“哎呀,说吧,你需要什么?”我向飘着藤蔓影子的窗口故意大声地说,用温柔得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语调。那孩子不回答,想必是并不想离开这个世界。黑暗里的叶像魔鬼的牙爪,晃晃悠悠。
; G5 ~5 j6 n) j6 T! V “我需要你。”不出所料那是我拥抱着的她在回答。
3 W+ h# k- E) i y- W# p 我继续欣赏那个孩子睁着不甘心的眼睛,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这种感觉其实很刺激。她看不到他,否则她一定会尖叫的。
8 a0 [% E1 \8 z9 t 然后我的窗口被一团黑影堵上了,又是那种有着骨质头颅的兽,胸前的黑洞狰狞地敞开。
; w/ j/ b, z) L5 e" ? 奇怪的是从来不找我。 ' G+ d8 O/ F# P7 r; t& K
巨大的爪子轻巧地一抓,把那小小的亡灵吞噬了。数根触须一拂而过,留下窗口的藤蔓继续摆动,摆动。 * p6 s" a0 X! X* c+ i
如果我也有八条腿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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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每天的消遣娱乐。每天都能观赏到几场。 5 H) F: h! ^- ~, h3 K. `
我是连虚都不想吃的肮脏灵魂。
* d7 w3 x* u7 [- a( j& d 这么想着的我笑了。生来就能看到灵,其实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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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露比,我是真的爱他的。”那一天她抱着我哭,然后说要搬出去住,以后不能再和我在一起了。
# r! k0 o' M, n3 j: M 那个染着一头鹦鹉毛的歌手?我挑一挑眉。 , h9 g: O7 \4 D" x: w" c6 u( d; P5 {
我觉得很好笑。 & M' e. Z) o) v# k' m! D
“哎呀,你是我的姐姐耶,为什么要向我请求呢?”见鬼。 ( m& h- a$ c: z+ r: E"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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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就走了,离开了这个只能叫做住处而不是家的地方。 $ I# L* [. R$ _' ~3 w) I
我依然一个人欣赏从刺耳变作悦耳的吵骂声,一个人欣赏面带愁容的女人、表情沉痛的男人或者小孩子在我的窗前来了又去了。偶尔有一两个也许是因为跳下高楼而面目全非的少女的魂灵,带着哀伤望着我。我皱了皱眉,我不喜欢不漂亮的脸。 ; ?( A4 k- c7 \8 q8 z$ P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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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丝的窗帘像我的心一样破旧,窗边的茑藤疯狂地成长。 : w5 ~+ q1 I8 |
他死了,因为那老赌鬼欠了太多的债而被暗杀。
$ \- Y, i! p/ j) z9 p+ Z 她也死了,因为放荡的生活而染上了治不了的病。
. d4 d) I1 x7 s2 ?& A 然后他们回来了,说是付不起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
5 g- J G; q$ G9 K5 G0 Y" V! A) Q “你还有个妹妹?真是个漂亮妞。” 7 U! E# |3 a' Y' Z. b) W( J& R' b% m
“她不仅有个漂亮妹妹,还养了只难看的鹦鹉。”我想我的表情大概笑得很得意。 4 G2 ]' K) `' o+ q! l4 d% a; K
“是我弟弟。”她的皮肤变差了。我讨厌烟味。
( I: h1 n5 H* @: |& ] 他哦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9 z" j+ y+ q `7 B7 ~1 j. }7 d4 M 那个傻瓜居然没有听出我是在讽刺他,白白让我盘算了一下如果他恼羞成怒地反驳些什么我又该回答些什么。真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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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7 A0 P8 z8 I! }' f* A& u “你姐姐不在家哦。” 3 N0 Z/ M$ A: \: Y. J8 V1 V# n% S
我说了我讨厌烟味。
' }/ Z |$ e; @- A6 M1 } B “真是漂亮的家伙,该不会是女孩子伪装的吧……”一只粗糙的手放到我的胸前,“我想拥抱一下试试呢……”
' F- ~; J" d+ Q I “我对干鹦鹉没兴趣。”一把打开他的手。
) B* M5 |4 U P& a" q 他的表情立即扭曲起来。总算知道了我语句的含义,真是个白痴。 % R# n% |, A! _/ H# E J/ z' _. X8 k
“喔,真是有个性的家伙,我喜欢!”他几乎是在歇斯底里地叫唤。窗外飞过野兽般的家伙,摇晃着骨质的头颅。
7 w1 _/ x' G, e0 X9 T( { “是么?”
' d7 m8 P1 K7 a) v 藤蔓缠上了他的脖子,而后用力一拉。我想我的动作比他想象得要快得多。
6 c+ p9 |6 w" R# @- h 丑陋地皱成一团的五官代表在求饶。 , ^. C0 a" n5 k. ~' H( C& N
“这次只是给你个警告。” 1 w7 H+ J: _,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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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人的欲望和这藤蔓一样疯长的季节。 8 u5 d- X& h1 H4 T# ^& a
我扯起一根贪婪延伸到我桌上的茑藤,一边在手指上用力地缠绕着,一边想象身后的画面。他们总是当着我的面就抱作了一团。有时候我会想,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不见我就像她看不见灵一样了。 1 L! W2 D7 B3 f- v; Y
想像这茑藤捆绑缠绕在那丰满身体上的画面,一定是很值得欣赏的美丽吧。 ' M! z0 e% }( ~$ p. I( a; X
去死吧,这个世界。 % @: v1 C1 h$ i Q/ H;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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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鹦鹉愈发地不安静,在她在场的时候都不忘挑衅我几句,或开些奇怪的玩笑。 0 f3 w8 x7 X. ^
嗯,随它去吧,只是只鸟儿。 , |+ s8 [; E! F4 T
我讨厌那只鸟儿。
2 y$ c5 |) \3 w+ n2 c. ^ 不过,很奇怪,他们的争吵在一天天的增加。楼下又开始多了摔打的声音、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
0 K7 |9 X* u( X, z1 l6 L, t 真好听。 ! ^- K% p) i' K8 @/ P3 d/ O, d* [
窗外依然有在夜色里飞的男人和女人,有诉说着他们冤屈的魂灵坐在窗口絮絮叨叨。
% h6 @2 L+ ^* T- C" y c; K 真是亲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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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终于有一天,他离开了。
( N7 g0 |- _6 K 真好,我再也不用看那讨厌的脸了。 5 I, R8 ]2 l* U& Z; L! R a2 |3 n
) Y/ B" t% M' B& E4 B “露比,又只有我们俩了呢。”
* z2 N2 Z/ [) O7 z: S. Q8 h 又有她的味道靠在我的背上,用她丰满的胸脯磨蹭着我的背脊。 - O6 {! ?: @) O* o: }0 o
“嗯。”懒得回答她,我在数着窗外天空里的影子。有穿着黑衣的人,有流着血的魂,有摇晃着骨质头颅的兽。这样的夜空,真热闹。
; F5 p$ ` u2 j% U$ C: g 还有伸着触手的茑丝藤蔓,发了狂地想遮住我的窗。
' r1 f$ s X7 ` “真寂寞啊……露比,我还能抱你吗?” 8 ]0 m1 i, `: M& {) I8 h. J( D! C) M
“随便你。”我敷衍地嗯啊一声。 $ S& {5 O+ u) S V
一个……两个……好多带着链子的魂魄,带着他们和这丑陋世界的最后联系,在我面前飞过。他们在找什么呢?
5 A: L( p+ J( m6 P8 r9 L% X; o0 p 星星很好看,有个蓝发的年轻人似乎坐在月亮上。
4 }; V8 [! O( m5 i3 z 我咯咯地笑出声。
6 f9 Q) Z$ K: c2 a \3 N$ z* C 然后……颈后猛地一痛,我笑不出来了—— 6 O: q$ Z( M* k i8 z
尖刀刺穿了我的薄颈,黑色的衬衣也藏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
5 b/ p1 L2 `7 D0 Q' ?4 D “姐……姐……” ; D* B3 C( y+ Z7 E% v* T$ N
不可置信地回头,甜甜的血腥在往嘴里涌。
* x; [8 A4 v: K t8 Z4 T% s- H “是你害的,是你害得我们分开了,是你这个妖精把他的心给掏走了。”她摇晃着一头蓬乱的长发,金色的眼睛却比血色还刺眼。 - r h Q' K& u) l: z
我说不出话来了。——关我什么事,我想这么想,可是我的脑海中,空白一片。
. F( j% S( J/ h “露比,对不起,其实我是最喜欢你的。我最喜欢你。”她在发狂的大笑,那妖艳的面容在我最后的影象里,变成了骨质的头颅,龇开大嘴向我挑衅。
H: w' R# e& f “你还是我的,你们都是我的——”
. H d% v( R( r7 s. R, b+ H; I/ A: u 我想她大概是疯了。
/ ]5 x& ?4 C9 D& L$ {$ u 我就要死了啊。 ( E( o4 h( Q- Z
就要死了。
! p9 r+ G+ Y" m! u 力气和血一起在流失,她把我推出了三楼的窗口。 5 d# n) P; A( L9 \. v
身体滑出那金属窗框的一瞬间,我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瞬抓住了那摇摆的茑藤。听见一路扯断的声音,就像动脉在被撕裂,脆弱的藤蔓载不住我的重量,拉不住我的命运。 , K5 D$ F& a. y9 d
# b& u3 W9 q# U6 j+ r ——“姐姐,这叫什么?” & c( ?. D" L5 X2 \! ^- D, L
——“它叫茑嬢。” ; t1 o! z0 n& u
——“好奇怪的名字啊,会长得很高吗?”
; Q+ ~* {! H5 E3 O8 _ ——“会一直长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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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L0 Q5 p. f/ ]( W 如果我也有八条腿多好。我大概就可以抓住那窗框。 7 |: ?0 o- L' ]- v0 h
但是我抓不住稍纵即逝的生命。
U: }& l% y" y; Z: {" W 死了就死了吧,也不错。5 g' K5 K( U* P+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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