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himolly 于 2012-5-18 20:4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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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T; D# B% P5 n:) 我还记得,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的副修专业是心理。教心理学史的老师是个温和的男人,日本男人。# C9 n8 F: n, C* S* i
当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的眼角已经布满了细碎的皱纹,可是身材还很挺拔。有时风吹进窗户,他的刘海会飘起来,掀过眼镜的阴影。
4 D8 e7 \; O2 ~' K# s) t我想起自己任性的摘下他的眼镜。另一个他。
b3 ?" A! `. g, ?直到现在,很多时候,我都无法安抚我的病人。他们来向我求助,而我却笨拙的刺伤了他们。每当他们走出去,我都会把玩桌上那副黑框眼镜,像他的,也像他的。我幻想那些墨黑的刘海飞扬起来,掀过眼镜的阴影,于是我终于可以看到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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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9 C0 ~7 ~1 }0 o( l1 @' Y“其实,我们都是病人。”
N: `0 B% q6 E+ _/ `当花形老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礼堂里静谧一片。后面的钟还在沉默。大家开始收拾东西。第一堂课,花形老师就宣布,这个礼堂的钟,慢一分钟。
7 R. @2 _& A9 z有必要那么准确吗?市丸无所谓的笑着。一分钟而已。一个认真的来自德国的男孩子真的站起来提出异议。花形老师淡淡的说,它慢了,一分钟。 r: [. E2 |2 L$ z! T6 N% n N
于是这就成了一种谣传,在所有的钟表都由电子系统统一控制的校园里,有一个钟,在二层左边数第四个礼堂里,慢了一分钟。
3 @4 }, T6 R {6 Z* s信仰的力量。市丸在和花形老师擦肩而过的时候,这样说。
7 w8 M2 ~, Z2 \1 }+ E' `/ V花形从眼角向下撇了市丸一眼,径直端着盘子走过去。市丸连回头都不需要,那里一定是主攻胸外科的教授,藤真健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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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0 {% D4 m' ?& N0 |) U- Z; {+ r“真是笨拙的掩饰呢,透。实际上,我不在乎多等你一分钟。”
% P. J3 b8 I8 r5 k7 C& j“那个钟,真的慢了一分钟。”事实也是创造出来的。如果你足够肯定,如果你的意志足够坚定,别人就没有办法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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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丸自己选了最累的两门专业,临床医学和心理。他觉得,这是最能挑战神的专业。; D( S) f7 g1 g# _' h
市丸从没想过将来干什么,大不了让他养着自己。每次去提款,市丸都怀疑他到底干过多少非法的勾当。
) {1 d j0 ], S2 F9 C他到底干什么呢?他说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是自己被群殴的时候。他说他喜欢那种和血掺在一起的笑。
. _2 g, X. d# B8 O( Q9 g* k再一次认识他,是在做服务生兼职的时候。他端盘子的样子就好像整个餐厅是他开的。/ y2 ^6 F! h: Y
到底是不是呢?市丸不知道。可能也永远无法知道了。
+ m) m8 h# H U9 y& X等到市丸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是另一家公司的高管,面试他,录用他,温柔的笑,被辞退的员工都死心塌地的爱戴他。1 a) P6 r0 B0 T4 k8 O# m
老狐狸。
6 W5 d# o) l* g* q4 Y2 `; L小狐狸。蓝染毫不介意。7 Q7 D6 U: O" o, H4 g/ Y9 M
1 g5 N+ h* R" j$ P3 Q每周有一节课,心理学史和解剖课教室是挨着的,上课前,就看到花形老师和藤真老师靠在栏杆上聊天。
5 _0 _, y. w. s2 i. ^1 \& {市丸站在离他们是十一步远的教室门口,眯着眼睛看他们。' J) H9 O( ^) _+ S1 D
藤真开始还会挑衅的瞪市丸一眼,花形只是笑笑,不过不是冲着市丸。有时上着课花形也会冲出去接电话,他那声无奈的“Kenji?”,所有他的学生都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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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7 ^" P* }! V. ^9 `: W# B日本情人节。- w9 w6 a6 y3 ^5 V7 S+ z
市丸决定写一封信,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告诉他,自己的“奸笑”下面是什么。& g z& [3 T- ?' |- u4 I7 ]1 l- b
信依旧没有写成。市丸被邀请去花形老师家里做客。) @& f* j2 v0 e. n3 E* k
蓝染,他可是我的老师,我能拒绝吗?9 K) k) R' `( T9 [5 S/ `
当然不能。于是市丸摇摇晃晃的去了。
, Q, s; }5 X7 W开门的是藤真。
& {' P& N/ I# }( l$ P$ Z; z对不起,打扰了,我知道自己今天不该来,但是——
8 q- _. d0 n1 e* @ k& u5 h刺眼的反光,藤真无名指上的戒指晃啊晃。没关系。藤真一歪头,请进,能有同胞来,我很高兴。
- j; `( M5 c7 W7 `5 {# y8 }# w谢谢。
4 o, r6 b" T& k# t7 h他很怀念神奈川呢。花形把围裙工整的挂在厨房边上。市丸忍不住加深了笑意。
" I- Z. O- n: h$ m1 { `9 x G* L笑出了眼泪,还是被又一束反光刺痛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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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h) K0 g8 D M- p市丸摸摸胸口,其实自己也曾经有一对这样的戒指的。
0 `" y1 V- u2 k7 F7 a否则,为什么要来这个终年那么冷那么冷的国家呢?% l! v. v4 \& k
一对戒指,戴着一个,扔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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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丸离开的很早。毕竟是情人节。只有他们知道的情人节。市丸不想打扰别人。) V) k' j& D0 K X% y
幸福都是别人的。( ^6 c! I9 l6 ?9 a3 A' X+ l
路过银行,去提点钱吧。什么时候存折空了,他就彻底不存在了。! t# V: }1 M1 l) Y2 a+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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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花形藤真邀请市丸去野餐。一路上,花形老师都搂着藤真老师的腰。市丸提议说,我来开车吧。反光镜里,花形把藤真压倒在后座上,吻他。
# M) Y, V5 t4 L$ ?, ]4 m& r市丸真想把车撞到哪棵树哪块石头上,就好像是意外一样。, g8 K; F: ~& U, S- F
但是成功地几率很小。
5 Z% F6 X* J8 J+ h$ b- u* I. y k你还是太嫩了。他曾经这样说,得意的压在自己身上。$ C8 a" C9 z0 u
你怎么不去找个老头?比如你们部门那个山本?" [! P1 e6 {% n
你总是幻想那些概率最小的事情。
" H9 A" `; r7 H" ~是的,概率最小的事情。我幻想什么,什么就破灭,你是这个意思吗?( M ?4 _% K( ^. H$ Y
' E# f, p' `" G果然,有个当地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很年轻的小伙子。
2 g/ c2 H- n9 n* M& T呀吧哩。果然如此。* \% }& t( j" A @ o# k' \
不要离我太近,会硌疼你的。我笑着推开他,在只有我们的时候。不要抱我,会硌疼你,我有护身符。
- _0 W9 u/ v, U8 Y0 h$ B' q8 R胸口的那颗痣上,叠着我的戒指。我把它藏在那里,所以没有人知道他。
# y& x- b; e" v有一次花形老师问我,银,你为什么要来荷兰。
- m. ^, a# Q& v f3 [需要问吗?, _( w4 k* S+ D
呀呀,因为这里的教育水平很高呢.7 `# m) ^% p/ {: Z6 }/ G% A
真是令人讨厌的个性,我仿佛听到他的声音:真想把你揉碎了。
( j& J; @ ]: u叹气。你……有没有想过,倾诉一下?花形的声音轻轻的飘。无论多完美的心理医生,都有解不开的结。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穴。$ U7 b9 G8 G6 c: g, s
我不想和别人分享。8 H3 B3 h4 e% x% c" o, K2 [8 }. ^
我想自己守着。
2 {. F" f( |6 ~& a7 G, C+ j银,你就是喜欢和自己闹别扭。2 C$ z: o1 l# @- T
你都哭了还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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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 o' y4 T Q+ ^已经可以毕业了。我说我还想再修一年,把心理学的副修转成主修学历。
, W, N( p2 J5 ]' A0 i( |五年下来,花形老师问我,满意吗?
+ W' s& [# }* i) x6 g为什么你要教心理学历史呢?
' s' m. c; v3 @* ]; B为什么呢?因为回忆是最不伤人的。尤其是当你现在幸福的时候,所有的回忆都会被你渲染上幸福,于是苦的也变成蜜了。, y7 V' \& U( K! w
其实,我在高中毕业后就来了,这是我们最初的设想,我们要到这里来读大学,我读临床医学,他学心理。然后我们就……在一起。' s* a. w0 ?6 a. ~# k! F
可是他的签证办不下来。
5 V3 R1 J. n' X. X. K) x: x3 b我选择了心理。我打不起电话,他也是,有时,我们连邮资都付不起。我知道那是他想学的专业,我想离他近一些。7 a6 f2 z! y' R$ ~8 X. V
他一直到17年前才来,你知道吗?现在我们42,当年我才25。
7 z; J: [1 R! u很年轻,但我已经等了他7年。
f6 _- k d" q4 c0 q' N+ Q我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花形老师从心底了解我,不是悲天悯人,而是同病相怜。4 {! v% }2 Y4 j0 s% A5 o [# e
藤真老师也是。他握着手术刀给我们演示解剖,甚至还在轻笑,仿佛那不是人类的尸体。他解释说那是一具空难的牺牲品,没有人认领,就被捐给学校了。但是我看到他的笑容凝固了一下,在他的眼光掠过我的时候。
, R- I1 e- x5 v& ]( e1 n% t5 Q, c我只是低下头而已。我的嘴角还在弯着。0 z$ m/ t- {( [' B
! H6 Z! Z- }. U! b W我要回去,回到神奈川那个小地方,开一家心理诊所。
5 a9 T* s4 N: d" R哦?藤真老师把眉挑高,透,你怎么教的,把我的学生都拐走了?
6 O! Y7 X; w# O+ g1 |3 u+ U不变的感觉。
' v- X0 E0 x4 I5 c2 M作为翔阳高中的毕业生,市丸见过花形和藤真千千万万次,在他们年轻泛黄的照片上。0 d: ^& d1 u6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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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形老师,你相信巫术吗?; Q+ K1 R Q& [- t: e) w" J
心理学系的学生经常被这类问题困扰。
; J' b: ?/ y7 D% s+ G你知道吗?市丸眼里的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层。他曾经说过,他是神,我的神。我的全部信仰,就是他。有一段时间,我天天祈祷,他的灵魂会回来安慰我,我祈祷说,如果他不把灵魂派来陪我,我就让自己崩溃。
, e! H/ f Y$ n; F& A5 E渐渐的,所有遇难者的家属都声称自己梦到了逝去的爱人,除了我。, ~& W8 ~/ z3 f0 `; J
或者因为我还算不上他的家属。" b5 R d# T" ~+ I3 {
我整日昏睡,却连幻觉都没产生过。5 \! ^: y3 t f/ ^
所以我最后一次来到还残留着残骸的河边,我对河水说,如果你不来找我,那就让我跟你去吧。, {1 ]5 b1 A1 l) C8 }& O3 B
就在这时,一个渔夫走过来,递给我一对戒指:“这是你的吗?我刚捞到的。”
1 G- ]0 U9 ]* k! @( g你知道吗?6 V& h+ i& D+ Z" l1 P
那是他曾经的承诺。他说他先去荷兰,然后把我接去读书。一毕业,我们就……在一起。
0 k. `, ?& V; Z* L/ C闪光的是我们的名字,蓝染总右介※市丸银 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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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那天,藤真写给我一长串名字,说是原来朋友的联系方式。如果我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去找他们。
1 X; Z7 x f4 l% V# O: T+ f我微微鞠躬,谢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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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仿佛用不尽的存折终于被我透支了,这样,我就彻底没有他的东西了。$ a4 P& W* \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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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形老师问我,想要什么礼物。然后又匆忙解释,他并不想显得冒犯,只是真的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好。
) X f9 v6 {+ K9 H& Z/ x我伸手取下他的眼镜。花形老师没有反抗。$ Q# Z: F* E! [! b. `
平镜吗。3 q' X, Z3 k" W5 n! n
如果藤真老师愿意的话,这副眼镜就送给我吧。) K% A# g" @# \, u- g9 z% {
请随意。藤真老师笑着说。透的东西,随便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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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D+ l' B ]/ o. B% L神奈川的海很蓝,很静。台风,已经好久没来过了。' k P0 `( F* M! @7 ? x
可能只有我知道,这个转弯处的海很深。我曾经在这里沉过一个戒指,很久很久,我都没有感觉到它有新的依靠。
$ [7 C1 ~9 Y$ ?, ?7年前,有一群人在这里截下我,理由很简单,说我的笑容很让人不爽。
1 M( t) a2 Z0 ?% u* @8 w他戏谑的靠在那辆墨蓝的车上,看着我,血流下来,掺杂在我的笑中。他说他喜欢我。2 C+ y$ q. @! k
我说我要等你说你爱我。8 y: y8 x6 \/ M6 R; ~0 e" b- Z
夜,风吹进来,吹起他的刘海,掀过那副黑框眼镜的阴影。" C4 q9 u3 B; {* E+ W) Z
我任性的摘下他的眼镜,平镜。4 }# F+ D2 j. K
我要知道你的心,蓝染,说你爱我。
2 o7 P; j$ D0 ?% w: v" r4 A6 p3 e我把玩着桌子上那副眼镜。上面映出我血红的眸子。花形老师,刚才又有一个病人失望的走了。他的女儿没了,空难。他的朋友愤怒的吼,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为什么不帮帮他?
1 S% v, _ q+ E5 B L蓝染,我好委屈,又有人欺负我,你在哪里?
9 W# U4 N# v$ U我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G, E" T3 c4 Y$ o7 u'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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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云豹 于 2006-10-31 13:10 编辑 ]7 x) Q9 _5 K7 x% E2 k5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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