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有,民治,民享,这是对的,我们与美国人持相同立场。但苏联比美国伟大之处在于,苏联人民只需要享受就够了,其他两件事就交给党来作。
——列昂尼德·伊里奇·勃列日涅夫
据考证,玛雅城邦实行的是一种“玛雅式”的三权分立:玛雅祭司——也即玛雅语法教师——掌握着规范语法的特权;城邦议会控制着立法决策;而城邦所属的篮球队则主宰着民众的情绪。
三者之间互相制衡,这种制衡设计的相当巧妙,它的结构精巧,极富创意,洋溢着官僚机构特有的美学,真的,除了效率低下以外就再没什么别的缺点了。
祭司们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但是当议会做出的决定不合他们心意的时候,祭司们就会站出来指出这个决定违背了神的旨意,或者运用他们在规范语法方面的垄断地位,去曲解议会颁布的公告:比如他们可以突然宣布规定玛雅文的否定形式和肯定形式互换,过去式的特殊变格取消,议会颁布的公告往往就会因此而乱成一团,无法解读。
玛雅篮球队同样不具备实质上的政治权力,但是他们有广泛的群众狂热基础,每一位队员都拥有大量拥趸。没有篮球队去引导公众热情,议会的决定就是一纸空文,无法对民众贯彻执行下去。这一点玛雅人和世界其他民族人民完全相同——政治不热闹就没人喜欢。
至于城邦议会,没有它的话,另外两个机构根本不知道该去作什么才好。
每一个玛雅城邦的组织结构基本都是以这三者构成,大同小异。其中一些城邦的议会比较强势,一些城邦的祭司声音更大,而还有一些城邦的篮球队则是真正的统治者——这完全取决于民众的狂热程度。在最后一种城邦,议会和祭司的地位非常尴尬,因为民众对篮球队的热衷是天然的,不需要任何理性和逻辑。
也正因为如此,泛玛雅文明圈城邦联盟的决策中枢也是由这三种机构构成:代表着诸城邦议会利益的上议院、代表着祭司利益的健康玛雅语法规范研讨会,以及管理玛雅篮球联赛的全玛雅篮球联盟。一些学者宣称,这种形式才是最适合现代社会的政治体制——政治家互相厮打,知识分子们钻研语法,人民群众则去看篮球比赛。
当上议院的议长接到殷商军团毁灭了祖马城邦的消息以后,他立刻召开了一次泛玛雅联盟全体会议。祖马城邦在联盟是受人尊敬的一位成员,它的金字塔很丑陋却足够高大——以玛雅人的建筑技术,“高大”和“美观”很难在同一栋建筑身上得到体现——很多成员都十分羡慕,因为祖马人只消将战俘和番茄、芒果与盐一起从塔顶推下去,就可以在塔下收获加工好的蔬果肉酱。
而这样一个广受人倾慕的城邦,现在居然被一群来自北方的恶魔蛮族摧毁;这对于泛玛雅文明圈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侮辱。和世界所有民族一样,玛雅人认为自己处于世界的中央,并且是代表着最先进生产力的文明形式。根据他们傲慢的逻辑,如果哪个文明比玛雅还要高级,毫无疑问,他们一定是跟玛雅学习。
“这些北方的恶魔蛮族已经踏平了整个祖马城邦,朝着南方前进。如果我们再不采取坚决有力的行动去阻止,敌人就会把我们的金字塔统统摧毁,让我们变的和部落一样。”
议长的话让所有的城邦代表都满怀忧虑,他们宁可牺牲掉半个城邦的人口和水果,也不愿意失去金字塔。
“我们要予以他们真正的反击!直到我们全部战死,或者全部投降。”议长挥舞起拳头,大声叫道。当听到除了战死以外还有其他选择的时候,与会代表们都拼命用手扇自己的脸,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这是玛雅表示赞同与喝彩的特有方式,与现在礼仪中的鼓掌类似。上议院经常需要以这种方式式表决,所以被选中作议员的人面部皮肤的角质层必须异常厚实,否则难以承受。
“我提议,为了更有效率地打击敌人,我们应该选出一位独裁官,由他负责指挥联合军队去抵抗入侵。”议长说,下面的议员轰轰地开始讨论起来。这个职位无疑是很光荣的,应该由一个光荣的人来担当。
“而出于对玛雅文明的热枕,我认为这个危险的责任应该由在下来承担。”
议员们对议长的这个提议很是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人选。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议长已经叫人将椰子送到了每一位议员的跟前。
根据上议院的习惯,投票是以椰子的形式进行的。将用来投票的椰子原封不动地交回去,代表赞同;将椰子雕刻成一个精致人物雕像并镂满纹身,代表反对。投票规则只有两条:决定投票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上议院是神圣的场所,不允许携带任何工具入内。
于是这个提案在上议院很快得到了通过,10000票赞成,230票弃权(因为议员们没时间雕刻完反对票),议长那一万票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当这个结果公布以后,议员们很不情愿地扇着自己的脸,表达对议长有限度的祝贺。议长对上议院的支持表示了感谢,他说会尽快拿出一套完备的解决方案,然后宣布散会。
接下来,议长的任务就是说服健康玛雅语法规范研讨会的大祭司与全玛雅篮球联盟主席,让他们支持他的计划。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祭司出身玛雅文明圈南部,他对于北方的事情漠不关心;而篮球联盟主席则反对任何让篮球队员入伍的决定,如果谁胆敢强迫他接受这些决定,他就推开窗户大叫大嚷:“听听人民的呼声吧!”然后所有玛雅的篮球迷就会变成反战派。
“这得花很长时间”议长走下金字塔,心里暗想,“一年?两年?希望敌人在那之后才打过来。”
他回头望着北方层层叠叠的山峦,忽然心生感慨。夕阳西下,将他与身旁金字塔的影子拉的很长。这位目前玛雅文明圈最有权势的人缓缓步入巴拿马城自己的寝宫,脱去藤蔓与芭蕉叶,喝了一口鲜美的椰子汁,躺到柔软的干草上沉沉睡去——没有什么工作是值得加班去干的。
与此同时,殷商军团并没有觉察到玛雅议会的最新动向,仍旧保持着南下势头,但速度却减慢了。
这么庞大的军团不可能长期维持高速度行军。何况时间已经接近12月份,天气也炎热起来。最初士兵们保持着全副武装,但很快盔甲内侧就蓄满了汗水,整天浸泡在这些盐分很高的液体里,不少人的腋下和生殖器都被沤烂了。赤身露体也不见得合适,蚊虫叮咬和猛兽的侵袭且不说,单是要控制队伍中的性骚扰现象就足以让攸侯喜指挥官焦头烂额。
部队的补给也逐渐出现问题,原本他们可以依靠沿途的玛雅城邦来提供补给物资,但玛雅人糟糕的库存管理与饮食结构让这一渠道名存实亡。“这些猴子只吃易腐烂的水果和蔬菜,丢尽了杂食动物的脸。”
因此,攸侯喜指挥官决定大军暂时停止前进,在一处被占领的玛雅城邦休整,顺便在周围狩猎以囤积一些食物。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考虑吃些玛雅人,攸侯喜指挥官心想;在他心目里,玛雅人和殷商人在生物学上同属哺乳纲,但到了下一级分类就分道扬镳了——玛雅人绝不属于灵长目。
在休整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
首席专家伊口关在随同狩猎队出去打猎的时候迷了路。他们在雨林里走了很久,最后竟然歪打误撞碰到了一群玛雅人。玛雅人开始以为他只是只奇怪的猿猴,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发动了攻击。
伊口关急中生智,让肩上的金刚鹦鹉用玛雅文大声说:“住嘴!你这个罗嗦的混蛋!”自从夫荣加入以后,这句话是殷商军团所有人运用最熟练的玛雅文短句之一。
那些玛雅猎人对此感到非常惊讶,纷纷停下了脚步。伊口关是少数几个勉强学会玛雅文的公共关系专家,他对这些猎人说自己来自于天上,是太阳神的使者。
这个计谋很成功,那些玛雅猎人信以为真,都跪下来膜拜。伊口关似乎成功了,但他唯一失算的一点是,玛雅人对于神使的态度与殷人不同,他们把神使当成一种方便的道具,喜欢据为己有。于是伊口关就被这些人五花大绑,恭敬地抬回了村子。
进入到村子以后,伊口关立刻被关到了最华丽的一间屋子里。他可以在屋子里自由活动,吃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他们甚至贡献了一位玛雅少女给他,只是不允许伊口关踏出屋子一步。
村子里的人听说猎人捡到了神使,都纷纷赶过来看热闹。他们不敢靠近屋子,只敢靠在窗户上朝里面看去。最初伊口关很不习惯四周都是好奇的眼光,但后来也就处之泰然,甚至当着他们的面与那位正常体形——这很重要——的玛雅少女做爱。自从离开山东以后,他没碰过除了鹦鹉和他弟子以外的任何生物,对于一个男性这很不容易做到。
村子里的几个老人,伊口关猜想或许是长老,是唯一获准进入房间的人。他们一进来就顶礼膜拜,并嘟囔着难懂的玛雅文。伊口关听不太懂,只好保持着沉默,只让鹦鹉说些无关的话。那些长老听到鹦鹉开口,如获至宝,一边重复着鹦鹉的话一边跪退出屋子。第二天他们会再来。
伊口关推测,他们或许是在询问“神使”一些问题。这些玛雅人显然认为伊口关是无所不知的“神使”,因此把他扣押在这里,以便可以随时咨询。
扣押持续了三、四天。在这段时间里,伊口关了解到这个村子的名字叫奥乌,是个与纳海姆村差不多规模的玛雅部落。这个部落没有金字塔,村子保持着新石器时代的风貌,工具多为石器,房屋也只是用茅草搭起来的简陋棚子。这个村子共计有两百多人口。
让伊口关最感兴趣的是这个村子的政治体制。即使是如此小的一个村庄,还是严格按照玛雅文明的特点分成了议会、祭司和篮球队三头体制。奥乌的议会一共有五个人,全部都是村子里的老人;祭司有两个人,年长的老师与他的一名弟子;篮球队有五个人,这其实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编制,两百多人的村落是养不起一支真正篮球队的。
来自帝制国家的伊口关对于奥乌缺乏最高统治者而感到困惑。在他的观念里,一个没有王的国度简直不可思议,是缺乏效率的。凭借着他出色的公共关系头脑,伊口关决定利用奥乌这一体制上的弱点让自己摆脱困境。
通过仔细观察,伊口关选中了那名祭司作为突破口,他野心勃勃,一直怀着雄心壮志。被扣押后的第五天,伊口关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便将那名祭司机叫进了他的屋子。
祭司已经有四十多岁,身上披着用红石花染成的草带,这是他祭司的标志。他走进屋子,匍匐在伊口关面前,不知道这位神使找他有什么事情。
伊口关搂着怀里的玛雅少女,慢条斯理地问他:“你是否愿意成为王?”
祭司迷惑地抬起头来:“王?王是什么?”
“就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从此在奥乌没有人能违抗你的意愿,两百名村民全部都是你的奴仆。”
祭司被伊口关的话吓到了,这么宏大的野心他从来也没敢想过。奥乌的村民文化程度很低,他这个语法教师的地位并不高,一直不为人尊重。他梦想着有一天这些村民能意识到语法的重要性,如此而已。
“只要你依照我的吩咐去作,我保证你可以实现这个梦想。”伊口关说,他的玛雅文不够流畅,所以只能放慢了语速,反而显得颇为威严。
祭司再度匍匐在地,用敬畏的语气回答:“恳请神使开示…………”
……在第二天夜里,从密林中忽然飞出数只鹦鹉,它们飞进村子,用标准的玛雅文大声叫着:“奥乌兴,祭司王!奥乌兴,祭司王!”
村子里的人都被这些鹦鹉所震惊,他们害怕地躲藏在屋子里,生怕是什么怪物。直到鹦鹉飞累了离去,村子里的长老才敢跑到伊口关的屋子前询问神使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伊口关让他们去找祭司解答。长老们连忙又找到了祭司,问他那些鹦鹉到底说些什么。
祭司平静地回答说:“如果要让奥乌兴旺,就必须让祭司当王。这是神通过鹦鹉给我们的讯息。”
长老们问祭司什么是王,当他们听到祭司的答案以后,陷入了沉默。承认祭司是王,就意味着长老议会的权力被剥夺了;但是如果不承认,他们又害怕神的惩罚。
在长老们沉默期间,祭司和他的学徒已经让鹦鹉的传说散布到了整个奥布部落。“神派了告喜鹦鹉,宣告祭司被选中作奥乌的王。”每一个人都神秘兮兮地传播着这一消息。如伊口关所预料的,民众最喜欢怪力乱神,很快对祭司的崇拜浪潮就在村民中掀动起来。数个版本的流言飞快地传播着,越传越神,甚至有老太婆声称早在祭祀降生的时候她就看到过婴儿背后的鹦鹉翅膀。
人们逐渐簇拥在议会草屋前面,发出呼声,要求拥戴祭司为王。
经过了漫长的协商,饱受压力的长老们提议让奥乌的议会与王并存:王统治奥乌,但所作的决定都必须由议会批准。祭司对于这一妥协并不满意,他按照伊口关的吩咐,要求让自己的学徒当上了卫队的队长。这支卫队是奥乌唯一的军事力量,全部由年轻健壮的猎人和篮球队员组成,一共有十个人。
“如果不答应这个条件的话,你们可以亲自去跟外面的人解释。”祭司说,长老们不得不接受了这些要求。祭司满意地走出屋子去,对拥护他的人群宣布一位伟大的统治者诞生了,同时他也任命自己的学徒为卫队长,用来保护王与议会的安全。长老们跟在祭司后面,面色阴沉。
登基仪式在第二天开始,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欢呼雀跃,并把祭司称为鹦鹉王,全奥乌的守护者。登基刚一结束,村子西头的一间茅屋就发生了坍塌事件,屋子里的数十枚水果被压的稀烂。鹦鹉王立刻下令卫队队长率领他的部队闯进议会草屋,宣称这是议会长老们所策划的一起阴谋,意图推翻王位。
卫队队员用大木棒威胁长老们,强令他们承认这些罪行。长老们遭到了殴打,却没有人来解救他们。最后四名长老被殴打至死,只有一名长老活了下来被迫承认罪名,最后他被关在了一处岩洞里,外面用岩石堵上,任其自生自灭。
消除了最后障碍的鹦鹉王正式开始了自己的统治,他发现一切都如同伊口关说的,自己君临天下,成为两百多名村民至高无上的王,自己的意愿就是他们的最高指示。他非常满意。
在同一时间,伊口关搂着玛雅少女,望着窗外欢呼着“王万岁”的群众,喃喃自语:“很好,那么接下来就该是革命了,我的朋友。”
时为共和历前二零四年12月20日,玛雅文明奥乌部落鹦鹉王历第一天。 第十二章 蚊量级革命
别傻了,朋友,革命不是这么搞的。
——马尔·穆阿迈尔·卡扎菲致切·格瓦拉的公开信《关于南美洲解放运动的一些建议》
奥乌部落花了三天时间完成从原始议会制向帝制的转化。尽管从世界文明进程来看,这一变化所占的分量仅仅是夸克级的——也许是顶夸克级的。但对于奥乌部落本身来说,却有着极为深刻的影响。当变革的风暴有如秘鲁飓风一般吹过奥乌这个小小的玛雅部落时,每一个玛雅人都瞠目惊舌。还没等他们对此有什么反应,就被这股强劲的时代之潮抛上浪尖。
这是一场触及灵魂的变革,许多人暴露出了本来面目,许多人变的面目全非。
鹦鹉王历第二天,鹦鹉王下达了他身为国王的第一道指示:他的徒弟从卫队长的地位被拔擢为首相,卫队长由以前篮球队的队长出任。卫队的规模也很快扩大到了二十人,其中一大半新人是鹦鹉王的亲戚与朋友。
他加强了武装力量以后,第二道指示就是把村子里所有的水果与蔬菜都集中在议会草屋改建的皇宫里,供他一个人享用。村民对此十分不满,但是卫队的大棒让他们都噤如寒蝉。稍微有不满情绪的人立刻就会被指认为是议会长老的同路人,并遭到毒打。
鹦鹉王看到村民们并没有反抗,终于彻底相信伊口关所说的全是真的,他的胆子更大了。鹦鹉王在当天晚上找来几名村子里的少女来侍寝。这是他的另外一个秘密梦想,现在全部都可以付诸实现了。
但是鹦鹉王没有想到的是,他所召来的几名女性中,其中一个是首相的情人。首相目送着自己的爱人被鹦鹉王召进卧室,并发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呻吟,不禁怀恨在心。但是这名徒弟的心思要比师父缜密,他没有轻举妄动,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卫队长了。
他连夜偷偷去找伊口关,向神使询问对策。伊口关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手势,首相心领神会,叩谢而出。
鹦鹉历第三天,首相在早晨以鹦鹉王的名义宣布:原属篮球队的五名卫士每个人每天上午发三枚芒果,晚上则是四个椰子;而卫队里的其他人则每天上午发四个椰子,晚上是三个芒果。
这有如投入卫队中的一枚炸弹,立刻引发了激烈争执。篮球派系的卫士认为自己在政变时立下过汗马功劳,而那些靠着鹦鹉王庇荫才进入卫队的家伙却拿的比自己多,实在不公平;鹦鹉王的嫡系则骄横地声称这没什么好抱怨的,他们说自己的血缘最早可追溯到有金字塔的城邦,和那些天生在部落生存的下等人不同。
结果双方几乎要引发械斗,幸亏这时候首相严厉地将冲突制止住,并从自己的收藏中拿出一部分水果分为篮球队派系的卫士们。结果他们对于国王的安排大为不满,却对首相的调停心存感激。
而事实上,鹦鹉王根本不知情,皇宫里有水果还有女人,他不认为外面有什么出去的必要。反正首相主动要求处理全部事务,他乐得在皇宫里享乐。
处理完卫队的麻烦以后,首相暗中派人将皇宫的后门打开,趁鹦鹉王正与宠妾们敦伦的时候偷偷拿出了许多椰子和芒果,这些食物以首相的名义发到了村民的手中。村子里盛传,这是首相向鹦鹉王苦苦哀求以后,王才施舍下来的。
当天夜里,激愤的少壮派卫士——他们全是篮球派系的——秘密约见了首相,集体献上了一顶用大王花做的桂冠,强烈要求首相出面推翻这个昏庸的王。
“我们为了那个王出生入死,换来的却是早上三个芒果,晚上四个椰子;而那些靠溜须拍马爬上来的混蛋们,却早上四个椰子晚上三个芒果,这待遇差距实在太大了!”
少壮派的士兵慷慨陈词,许多人流下了泪水。首相听完以后,严辞拒绝了这个大逆不道的提议,并警告他们这是要杀头的大罪。但是少壮派的士兵们一哄而入,强行把大王花冠戴到了首相的头上。
首相顶着散发着恶臭的大王花,不情愿地对士兵们说:“你们知道不知道,当今的王不仅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老师。”
“您爱您师,您应该更爱正义!!”士兵们哄哄地嚷道。
“希望人民能原谅我。”首相长长叹了一口气。
于是无奈的首相被迫率领着这群士兵趁夜接近了皇宫,尽量不发出声音。首相事先早就拟定好了计划,他调开了鹦鹉王的嫡系守卫,起义军只需要冲进皇宫杀掉鹦鹉王就可以了。首相反复告诫起义士兵,屋子里的女人不能杀,她们是无辜的。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皇宫四周一个人也没有。首相和篮球系起义军悄无声息地潜入到宫殿大门口,屋子里只听的鹦鹉王的鼾声。起义战士们直起身来,一脚踹开草帘,高喊着乌拉冲进皇宫,四处寻找昏庸的鹦鹉王。
但是他们惊讶地发现,应该被调开的嫡系卫队却爬在皇宫的水果堆里,正在大吃大嚼。这些贪婪的家伙大概是想趁晚上多偷些水果吃,结果却恰好被起义军撞见。
“杀死鹦鹉王!”
“保护水……呃,保护国王!”
两边纷纷把手里的水果揣到怀中,再抽出大木棒和石斧,吼着口号互相厮杀起来。鹦鹉王和宠妾被喊杀声惊醒,在席子上蜷缩成一团,满眼的人影乱闪,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
厮杀持续了足足有十分钟,最后起义军抵挡不住,簇拥着首相退出皇宫,朝村子西边跑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卫队有十五个人,而起义军算上首相却只有六个。
当历史的车轮碾入鹦鹉王历第三天时,心有余悸的鹦鹉王下令在全村范围内搜捕首相和篮球队派残党。这个大规模的搜捕行动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昨天晚上的政变,不少收了首相水果的村民私下里暗暗同情他,但都不敢说些什么。
到了中午的时候,首相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村子的最西边。篮球派的三名幸存者跟在他身后,而本该被囚禁在洞穴中的议会长老被首相搀扶着走了出来。
首相跳上一个土台,指着议会长老大声地对路过的村民侃侃而谈,他宣称自己昨天刚刚得知鹦鹉王为了登基而采取的卑劣手段,这个僭越的王竟然自导自演了一场房屋坍塌的好戏,然后把它嫁祸在了议会头上。
“原本我并不知情,但是昨天晚上我无意中洞悉了鹦鹉王的奸计,愤然决定杀死这个卑劣之徒,为死去的议长报仇!可惜天不佑德,起义失败了……然而我们的人心还在!我们的精神还在!我们从洞穴里救出了唯一的幸存长老,就让我们在他老人家的旗帜下反抗暴君,反抗独裁!荣誉属于议会!”
首相完成了自己慷慨激昂的演说,猛然振臂高呼。台下一直听着他演说的群众被这种气氛所感动,不由自主地也随着高呼起口号。
首相见群情激动,不失时机地跳下台子,挺起胸膛说:“就让我们直面大棒和石斧,它们不能阻挡我们拿回我们应得水果的步伐!”群众们簇拥在他身后,汇聚成为一条人流,叫着首相、椰子和芒果的名字,一路朝着皇宫游行而去。
当队伍行进到村子中央的时候,议会军的规模已经壮大到了三十多人,中间有妇女也有儿童。皇宫卫队匆忙地挥舞着武器冲上来,却傻了眼。眼前的议会军尽管装备不够精良,人员素质也不够高,但对于皇宫卫队却是克星,因为卫队士兵们的亲戚——尤其是老婆——全都在议会军的队伍里。
支持议会军的群众看到卫队出现,一起愤怒地谴责他们是保皇党,朝他们投掷树叶和土块。一些妇女则尖叫着要求自己的丈夫滚回家去,结果卫队里有不少人乖乖用双手扯住耳朵,狼狈地逃回家,主动跪在未剥皮的菠萝上面,听候发落。
首相和长老则站在人群当中,一脸肃穆,头戴着象征着领袖的大王花冠,宛如两尊青铜像。
保皇党卫队在群众的打击中不断崩溃,议会军大获全胜。就在最后一个卫兵也扔下木棒逃掉以后,长老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倒在了地上。他年纪很大,又被关了几天紧闭,本来就奄奄一息;经过这番折腾,这位奥乌议会最后的长老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首相悲痛地把这一责任推到了鹦鹉王身上,他传达了长老的政治遗愿:“推翻暴军,光复议会!”群众们更是异常愤怒,涌向皇宫。
当他们打开皇宫大门的时候,发现里面除了那几名玛雅少女以外空无一人,鹦鹉王显然携带着一些水果逃进了密林,从此再也没有人看过这位三日国王的踪影。
议会军和群众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毫无疑问,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将近半个村子的人都参与了这次革命行动。鹦鹉王的统治仅仅只持续了三日,就被议会军推翻,压迫人民的三日王政时期就此结束,从此奥乌部落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伊口关盘腿坐在自己的监狱里,悠然地啃着番茄,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剧本还没有演完。
推翻鹦鹉王的当天,整个奥乌村的人都很高兴,他们通宵庆祝,唱歌、跳舞、大吃大喝,以及乱交。一位具有诗人气质的村民建议用水果的名字来代替每一个月份,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并为此有重新开始庆祝。整个狂欢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奥乌芒果月一日——的清晨。
奥乌芒果月一日下午,首相将所有议会军的成员叫醒召集到了一块,宣布召开奥乌新议会的第一个会议。伊口关充分考虑到了玛雅人的特点,他让首相少提及政治原则,多提及水果的分配,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由于长老们已经全部死了,首相提议在正式的议会组建前,由他本人来担任代议长,全权负责村子里的一切事务。这得到了全体与会者的赞同。紧接着,首相又提议把代议长的任职改为终身制,并且希望议员的遴选工作交给他一个人来负责。
这让议会军中的原教旨派感到十分不满,这些原教旨派由前两天幸存的三名篮球队派系成员组成,他们当初拥戴首相最为出力,现在却被甩在了一旁。原教旨派表明他们很极端,但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到底属于哪一种思想的原教旨,或许只是单纯因为这名字在玛雅文中发音比较好听。
无论如何,原教旨派的反对声音得到了水果派的支持,很快形成了一股很强大的声势。后者属于在议会军胜利后迅速出现的派系,主要由被鹦鹉王抢走了水果的村民组成,人数很多,嗓门也足够大。
首相或代议长面对这种窘境,不得不再次去请教伊口关。再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以后,代议长高兴地离开了,并派了足足四名卫兵——这是议会军正规兵力的三分之一强——把守,不准任何人靠近。
芒果月二日,经过了整整一晚上的争吵,代议长宣布接受原教旨派的提案,允许议会军中的各个派别分别组党,参加新议会的选举工作。他仅仅对这一提案进行了一个小小的修整:只有三个人以上才能组建政党。
这一条例立刻导致了议会军的分化,原教旨派和水果派不再成为联盟,他们各自忙于组建自己的党派;属于其他派别和无派中立人士也热衷于此,有些小党刚刚好够三个人,而剩下那些既找不到组织又凑不够人自立政党的人,就被代议长暗中拉拢过来了。
当芒果月二日的夕阳落入群山之后,奥乌村出现了大约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党派,他们最少的只有三人,比如奥乌-我的家园党(原原教旨派系);水果派的势力最为庞大,有十六个人,但是许多成员偏好不同,青年人喜欢椰子,而牙口不好的老念人更喜欢芒果,终于椰子派宣布因为饮食理念不合而出走,自行成立了椰子青年党,和保守的水果党分庭抗礼。
而代议长通过暗中拉拢和舆论攻势,使得自己的首相党一跃成为议会第一大党,足足有十五个人之多。
党派建立以后,随即产生的问题就是选举。拥有党员身份的奥乌村民一共有一百二十个,这样自由选民只剩下八十个,其中还有七个是婴儿。代议长建议说“要不咱们索性不选了罢,大家都算自动进入议会好不好?反正我们也是大多数。”这个建议得到了绝大多数党派的赞成。
于是在芒果月二日的晚上,占奥乌部落总人口百分之六十的奥乌议会正式成立了。
成立之后,代议长又连夜去拜会了伊口关。这一次,伊口关用严厉的口气警告他说:“每一个革命组织都会有敌人混进来,把他们除掉是当务之急。”
“如果没有呢……”代议长谨慎地问。
“那就制造几个出来。”伊口关淡淡地说。
心领神会的代议长退出了草屋,伊口关拿出几根稻草,摆了几个关于这两天奥乌部落发生的八卦,喃喃自语:“差不多该到时候了。”说完他把肩上的鹦鹉放到窗口,鹦鹉振翅飞走了,很快消失在暗夜之中。在它羽翼之下的村庄,涌动着一股不安的时代之潮。
芒果月三日,睡眼惺忪的议员们刚走进空地——因为人数太多,原有的议会草屋已经不够用了——就发现气氛有些异样。手持大帮的卫兵站在空地四周,他们每个人的胳膊上都栓着一束大王花,浓郁的臭气熏的人睁不开眼。
等到议员们全都到齐了,代议长站齐来严厉地大声说道:“在我们的村子里,仍旧存在着保皇党的余孽,他们表面上同情革命,实际上却是鹦鹉王的走狗!对于这样有污点的人,我们要追查到底,纯洁议会的队伍。”
议员们惊讶地窃窃私语,不知道代议长指的是谁。代议长突然大喝一声,大王花卫士们冲进场地,将“奥乌-我的家园”的党主席、以前的原教旨派头目推到了议会中央。
“他以前是鹦鹉王的卫士,跟随着鹦鹉王做了许多坏事。”
卫士们没等党主席反抗,就用石斧结果了他的性命。整个空地鸦雀无声,代议长随即命令大家互相揭发,谁当年与鹦鹉王有瓜葛,就立刻推到空地中央砍杀。
代议长这一举措掀起了恐怖的高潮,这种高潮单就质量而言,丝毫不逊色于后世的法国大革命恐怖时期。所有人唯恐自己受到牵连,纷纷指控别人。很快就有十几名村民以“保皇”的罪名被杀死,奇怪的是,他们全都属于首相党以外的人,许多小党派因所有成员都被杀而覆没。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椰子青年团的副主席,他刚巧被人指认小时候被鹦鹉王抱过。为了求生,他跳出来声嘶力竭地大叫道:“最该被审判的,难道不是那个鹦鹉王的学徒吗?”
议员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起拥向神气活现的代议长,纷纷指控他。代议长试图辩解,但在沸腾的人群中显得苍白无力。在这种危及关头,代议长后退了三步,做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决定,他下令议会守卫和首相党的所有人抽出事先准备好的木棒,将所有试图指控代议长的人都敲回去。
经历了王政时期和革命时期的奥乌玛雅人已经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其他党派也同时亮出了武器——所有人都带着家伙来到了议会现场。
最初的战斗仅仅只发生在首相党与椰子派之间;几分钟后战火扩大,许多因为刚才互相指控而结下仇怨的党派之间也开始互相对决。在一片混乱中,“跟你丫死磕、”、“奥奸去死!”、“不许打脸”等革命口号此起彼伏,所有人似乎都陷入狂热状态。
空地里的空间不足以施展拳脚,许多人选择了更宽敞的地方,最后演变成大乱战的局势。村子里的其他人也闻声而来,他们也被裹胁进这疯狂的政治漩涡之中。首相派、椰子派、芒果青年团、伪保皇党以及不明真相的群众——他们从来也没明白过——打成了一团,整个奥乌村子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在法语版《失落的殷地安文明》一书中,译者在这一段落加了一行批注:“在奥乌,大多数人是坎贝尔,少数人是罗伯斯庇尔,没有人是丹东。当然,最后所有人都变成了马拉——他们全死了。”
就在奥乌部落的革命活动进展到最高潮的时候,接获鹦鹉传书的殷商军团小分队赶到了奥乌。训练有素的殷商士兵毫不费力将这些狂热的玛雅人统统杀光,然后被解救的伊口关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出草屋,重新让鹦鹉飞回到自己肩上。
当小分队的队长问他过的怎么样时,伊口关笑了笑,回答说:“唔,我给自己打九十分。扣掉的十分是因为,我还是高估了人类做为一个群体行动时的智慧。”
共和历前205年12月29日,经过六天轰轰烈烈的社会变革,奥乌部落结束了王政时期、革命时期、议会时期和恐怖时期,进入到一个崭新的历史阶段——无人期。
(作者注:鸣谢驰骋老爷,他真烂!) 第十三章 交涉人
当舌头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就用牙齿
-《孙子兵法·伐交篇》
共和历前二零六年一月一日元旦,殷商兵团的营地来了一位玛雅人,宣称自己是代表泛玛雅城邦联盟的神圣使节,然后他死了。
一些对东方文明怀有偏见的南美历史学家说:这说明殷商是一个野蛮落后的未开化民族,狡黠、邪恶,缺乏对国际法最起码的尊重。他们对于玛雅文明的侵袭,就如同蒙古对南宋、匈奴人对拜占庭、科西嘉人对奥地利一样,是下等民族对高度文明国家的蹂躏。
而事实上,这起事件只是文化冲突(The Culture Clash)所造成的一个早期悲剧案例。
玛雅人的观点和世界大部分文明一样,认为使节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形象;但不幸的是,他们的审美观却如同玛雅文一样,呈现出一种非线性混沌状态。即使是在玛雅文化圈内的每一个城邦,他们都拥有自己独特的审美观,与邻近城邦迥异。
研究者对这种奇异的文化现象作出长达数年的深入探讨,最后一位生物学家发现:玛雅人这一特点源自于类似卵生动物的习惯,他们会将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视为最完美,并近乎病态地加以膜拜。比如一个玛雅城邦以牛皮癣为美,那么他们祖先第一眼看到的是穿山甲;另外一个玛雅城邦以鼓腮帮子为美,那是他们祖先第一眼看到的是青蛙;还有一个玛雅城邦名字叫哈马祖尔,毫无疑问,他们的祖先看到的肯定是白蚁女王。
事实上,统一玛雅城邦的审美观比统一玛雅城邦本身还困难,后者至少在理论上还存在可能。
因此,在玛雅使节出发之前,泛玛雅城邦联盟的代表一致认为要把他打扮的漂亮点,才不会丢脸,但什么才算漂亮,却引发了旷日持久的大争论。按照习俗,玛雅使节需要纹身以表明自己的身份,于是所有的代表都坚持要求刺青要体现出健康向上的审美观;结果纹身图案改来改去,始终无法定型。
不幸的是,玛雅人没有作草图的习惯,他们直接把草稿纹在使节身上,然后再讨论哪里需要修改。数名使节候选人在这种讨论中痛苦地死去,他们死的时候全身皮肤没有一块是空白的,画满了半成品的图形、红叉和代表们标在旁边的评语。
争论越是激烈,使节候选人所承受的痛苦更多。因为狂热的代表们往往会放弃说服对方,直接在皮肤上刺满骂对方的话,最后找不到可下刀地方的人算输。
就这样,在付了十几名使节候选人的生命后,纹身才算最终定案。代表们心满意足地拍打自己的脸颊,来表示上议院一致通过这个成果。而顺利活下来的那一位使节局促地站在中央,全身满是花纹。
有几个城邦因为皮肤地方不够,就把花纹刺到了他的舌头和眼皮上,为了体现城邦之间完全平等的精神,使节不得不一直伸出舌头,闭着眼睛。另外还有两个城邦共享了他的生殖器,可以根据器官的不同状态来体现出不同风格——本来可以三个城邦共享,但这位使节在这方面显然不如他牺牲的前任大。
最后一道工序是装饰。玛雅人把大量的鹦鹉羽毛粘在了他身上,在纹身周围很艺术地点缀一圈。远远望去,这位使节就象是一只五彩斑斓的类鹦鹉生物。除了这些羽毛,他身上一丝不挂,这样才能尽可能多地展现出纹身造型。
议长将一个椰子和一个石制的斧子交到他手里,让他交给殷商军团的指挥官。这是一个玛雅式的隐喻:“要么我们一起和平地吃椰子,要么我们打上一仗。”
但由于玛雅文欠缺精密,所以也有人理解为“要么用椰子砸我的头,要么用石斧砸我的头”;还有一个版本认为是:“这里是石斧,自己去砸椰子吧,不要再来烦我。”前者出自意大利军方,后者出自布卢明代尔百货公司的客户求助热线。
无论这个喻意是什么,事实上都不重要,因为这条讯息最终并没有送到攸侯喜指挥官的手里。
这名使节离开巴拿马城邦以后,一路向北走去。玛雅人天真地认为化装成什么动物,就会具备什么动物的能力,化装成鹦鹉,自然就会具备寻路的特长——事实上鹦鹉不会,鸽子才对地球磁场有感应——所以他迷路了。
密林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是极度危险的地方,好在他斑斓奔放的造型让所有的危险动物都绕道而行。美洲豹和大蚺心存疑惑地注视着这头在林中穿行的怪物,觉得没必要冒险去攻击,这种全身长着难看斑点的家伙即使不危险,也绝不会好吃。
只有鹦鹉和猴子把他引为同类,他们觉得这是金刚鹦鹉和僧帽猴杂交出来的新品种,就纷纷以表兄弟和堂兄弟自居。善于模仿的僧帽猴还学着使节的样子拔下鹦鹉毛,粘在自己全身,打扮的同样五彩缤纷,还学着使用工具进行纹身。
这对于僧帽猴来说是决定性的突破,因为是否会使用工具是人类与猿猴的根本区别。获得这一契机的僧帽猴从此走向了“进化”的康庄大道。经过了两千多年的进化,这一支猴属种群逐渐迁移到了北美大陆,并融入到当地人类社会。只是他们仍旧保留着这种用彩色羽毛和纹身装扮自己的原始习俗,并活跃于纽约、旧金山等地的地下酒吧与重金属摇滚音乐会现场。
玛雅使节在密林中足足走了一星期时间,还是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真正的转机是第八天。当天早上他从树上爬起来,挖到了一些番木瓜作早餐。这时候,在使节身后的密林中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人在靠近。使节举起了石斧,然后想了想,换了更有杀伤力的椰子,警惕地循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很快,在灌木丛里钻出一个粗胖的玛雅人。他身披着精致藤蔓,头上还挂着顶快凋落的大王花冠,就算以玛雅人的标准,他也算是狼狈不堪了。
他猛然发现前面有人,一抬头正好看见玛雅使节,不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然后拜倒在地,不住亲吻使节的脚背。
使节很惊讶,缓缓把手里的椰子放下,被这个古怪家伙的古怪行动弄迷糊了。这时那个家伙抽泣起来,抱住使节的腿,用带着强烈金刚鹦鹉口音的玛雅文说道:“您一定就是真正的鹦鹉王了!”
显然,这个人正是奥乌部落曾经的祭司、国王,现在的流亡政府。他自从被首相发动的政变赶下政治舞台以后,就一直在密林中流窜,不敢回到村子里去。他找不到帮他复国的国外敌对势力,就想起了神使伊口关的一句话。伊口关的鹦鹉说:“奥乌兴,祭司王。”那么若想光复奥乌,就必然要找到真正的鹦鹉王。
他怀着这个信念在丛林中游荡,奥乌随后发生的一系列政治变动他全然不知,只是一门心思想要找到传说中的鹦鹉王。他拼命模仿鹦鹉的动作、鹦鹉的叫声、鹦鹉的生活习性,殚精竭虑地冥想鹦鹉的心理,到最后这位不幸的奥乌流亡政府全体成员已经精神恍惚,分不清现实与想象的区别。
于是他最终变成了一位诗人。
玛雅文本身就很奇妙,再加上鹦鹉王本身的精神状态,使得他在诗歌方面取得了相当惊人的成就。他创造性地开创了用载体材质表达意境的手法。
为了表达自己在丛林中的孤独感和对往日峥嵘岁月的忧郁,他把这些诗刻在美洲大蜗牛的壳上,所以这些诗歌文本显得粘滞而迟缓;而另外一些作品则显得空灵跳脱,完全摆脱了想象力与逻辑的束缚,那是因为它们被刻在了七星瓢虫与跳蚤身上。还有一些诗是对奥乌人恶毒的诅咒,写在剧毒的金色箭蛙皮上显然最合适不过。
唯一遗憾的是他找不到美洲豹皮来表达自己尊贵的王者地位。他敢于对付蜗牛、瓢虫与青蛙,但是美洲豹则是另外一个数量级的对手,绝不是一个诗人所能对付的,无论是鹦鹉王还是普希金,他们的战斗力都很差。
事实上,鹦鹉王是第一个退位后才迸发出耀眼火花的诗人,第二个则是李煜。丛林里没有文艺读者也没有评论家,他完全不在乎,只是自说自话,就象个真正的诗人一样,也象只真正的鹦鹉。
他今天原本是来寻找负鼠,这种猥琐的小东西正适合刻上嘲讽首相的诗句。而现在,一位缀满了羽毛的人形鹦鹉就站在他的面前,这造型再明显不过了。这一定就是伊口关所说的真正的鹦鹉之王!!而且他全身还刻着文字,说明真正的鹦鹉王本身就是诗歌载体。
面对这个奇妙的不速之客,使节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伸出舌头,闭上眼睛,将全身所有的纹身都展现出来,双手不时高举作飞翔状,因为一些城邦的纹身画在了胳肢窝,象极了一只硕大无朋的金刚鹦鹉。
这套动作的用意是表明自己的身份,代表着泛玛雅城邦联盟的二百多名代表。但鹦鹉王原本只是个偏僻村庄的小祭司,没见过什么世面,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他看到对方学鹦鹉拍打翅膀,他更坚信自己找到的就是传说中真正的鹦鹉王。他扑到使节怀里,哭诉自己被暴民推翻的悲惨遭遇。
“奥乌?”使节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对,对,奥乌!”鹦鹉王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还尖着嗓子叫道,“奥乌兴,祭祀王!”
使节仔细回想了一下,不记得城邦联盟里有这么一号成员。换句话说,这个奥乌只是一个连金字塔都没有的下等部落,态度立刻变的很恶劣。
“你是想让我帮你复国?”使节冷淡地问道。
“不,不,我只是希望您能帮我出一本诗集。”鹦鹉王从怀里捧出一大堆蜗牛、青蛙皮与瓢虫,满怀希望地望着使节。为了这一时刻,他甚至蓄了长发。
“对不起,我不能帮你。”使节回绝了这个请求,这是不可能的。出书在玛雅是件大事,玛雅人的出版业是把文字刻在金字塔上;而诗歌是分行的,多少行诗就得修建多少层金字塔;以玛雅的技术能力,最多只能修到十四层——换句话说,十四行诗已经是玛雅文明的极限。
一些文学史研究者据此作出了评论:“玛雅人会欣赏莎士比亚、松尾芭蕉、惠特曼以及只写绝句的杜甫,而但丁、斯宾塞和马雅可夫斯基在玛雅文艺界则注定没有出头之日。”
“为什么?!我们不都是鹦鹉的子民吗?”鹦鹉王失望地叫道。
“今天我不工作。”
“那明天呢?明天可以吗?”
“明天我也休息。”
使节说的是实话,他习惯每工作五天就要休息两天。基督教的神学家说上帝花了六天创造天地,在第七天休息;而在工会势力比较强大的玛雅传说里,上帝花了五天工作,在第六和第七天休息。
“你这披着鹦鹉皮的猴子!亵渎艺术的负鼠!”
失望至极的鹦鹉王愤怒地骂道,使节耸耸肩,转身打算离去。忽然他想到,既然鹦鹉王来自奥乌,那么奥乌距离这里应该不会太远。在奥乌至少可以补给一下食物,顺便问一下路。
想到这里,使节回过头来,用傲慢的语气对鹦鹉王说:“带我回奥乌,我帮助你王政复古,到时候你想修多少层的金字塔来刻你的诗集都可以。”
这个保证很不可靠,但鹦鹉王急于出版,满口应允下来。随后鹦鹉王找来一些羽毛,按照使节的样子把自己也装扮了一下,接着两个人各怀心思朝着奥乌走去。
一路上鹦鹉王不停地对着使节炫耀自己的诗歌,并把蜗牛拿给他看。使节一言不发地把蜗牛肉吃掉,再把刻满文字的蜗牛壳还回去,看都不看一眼。如果说鹦鹉王是一位真正的诗人,那使节就是一位真正的诗歌评论家。
当他们接近奥乌部落的边缘时,看到部落中涌动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许多面从来没有见过的旗帜高高飘扬,古怪的金属撞击声与人声此起彼伏。远远可以看到一些穿着特异的生物走来走去,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一丝玛雅文明的痕迹。
“难道他们就是我一直寻找的侵略者?”
使节蹲在部落旁边的一棵杉树上,疑惑地想。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些家伙都具备侵略性,而且十分可怕。鹦鹉王表示以前在部落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生物,除了伊口关以外。
好吧,这值得一试。
想到这里,使节站起身来,伸出舌头,闭上眼睛,一边甩动满是羽毛的手臂和生殖器,一边大声发出咕呀咕呀的叫声,这在玛雅文中是“要和平,不要战争”的意思。
不明就里的鹦鹉王以为他向这些霸占了奥乌的侵略者宣战,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在树枝上跳起来。
在一分钟以后,只听“噗噗”两声,两只飞箭准确地射中了这两个家伙的脑袋。他们摇摆了一下,从树上跌落到了土地上。
使节和鹦鹉王在这世界上听到的最后声音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甲骨文,可惜他们听不懂。
“好大的两只鹦鹉,叫的很好听呢。”
“不,他们是猴子。”
攸侯喜指挥官放下弓箭,认真地与齐争辩起来。 第十四章史上最长实验
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格林童话》
许多盎格鲁-撒克逊学者对于殷商军团是否真的踏足美洲大陆存有疑问,他们认为一个初级文明跨越几千公里海洋来到美洲,并毁灭另外一个文明,这听起来难以置信。假如那个时代商朝有政府发言人的话,他也会赞同这一观点:“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殷商与玛雅之间并不存在战争。”
怀疑论者表示,根据奥本海国际法,理论上这场战争确实不存在。第一,殷商那个时候已经灭亡,取而代之的周朝政府显然不该为流亡者攸侯喜指挥官负责,这是一个政治因素。第二,玛雅文明圈并不是国家,它只是一大群由同一文明衍生出来、因为恐惧而凑到一起的松散邦联,这是一个文化因素。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双方都未经宣战。玛雅人装作殷商人不存在,殷商人则根本没把玛雅人当成灵长类来看,这是一个生物分类学因素。
对这种观点持否定态度的学者在1982年4月号的《考古》发表了慷慨激昂的驳斥,作者写道:“乘坐武装船只来到美洲,并占领了当地的土地,这明显是一种应该予以谴责的侵略行为。”在中国政府作出回应之前,心虚的英国人已经开始大声斥责杂志收了阿根廷人的钱。
共和历前204年2月16日,在摧毁了许多玛雅城邦和部落之后,殷商军团终于抵达了泛玛雅文化圈的核心文明所在地巴拿马城邦。当殷商军的第一枚石弹砸入巴拿马城后,上议长与其他所有的议会成员终于意识到,他们的外交努力彻底失败。
假如这些玛雅人知道殷商军团此时的状况,他们恐怕会更加惊恐。
因为齐怀孕了。
齐的怀孕完全是一个意外。殷商文明并不缺乏避孕技术,他们缺乏的只是生理常识。殷商人认为女性的受孕与梦中的金甲神人或者巨人的脚印密切相关,所有的殷商妇女在发现自己怀孕后,都会声称自己与神迹曾经有过联系。如果她们的子女以后变的非常有名,这种说法就会流传下去,广为人知。
齐也是如此,她开始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太舒服,于是去找首席巫师丁皋。那个时代巫师担任医生的职务,却不用承担医生的责任——痊愈是巫师的功劳,死亡却是神灵的意志——丁皋轻率地诊断出她患了抑郁症,并建议她去参观殷商军团围攻玛雅城邦现场,这样有助于缓解抑郁。齐照作了,并且笑的很开心,但是对病症的缓解却毫无帮助。
最后夫荣发现了真相,她立刻把这个发现传遍了整个殷商军团,流言随即产生了四、五个版本。有的说齐已经怀孕三年未曾生育,将来一定是生个大肉球出来;有的说导致齐怀孕的另有其人,并隐讳地提及了一位巫师和一位公共关系专家的身份;最离谱的一个流言是,齐是无性繁殖,靠分裂生产——因为文学女青年都是单细胞生物。
齐按照传统,宣布自己梦见了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鹦鹉说她的孩儿将会是这片土地的王,等她醒来以后就怀孕了。这是伊口关的创意,他经历过奥乌革命,知道越是带有传奇色彩的东西,就越容易蛊惑群众。人民群众作为一个整体没什么判断力,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都可以,只要热闹新奇就好。
殷商军团都相信这个故事,除了攸侯喜指挥官。和所有的父亲一样,攸侯喜指挥官是最后一个得知的人,于是他怀疑齐与伊口关通奸。那个怀孕的神话泄漏了一些线索,鹦鹉让齐怀孕,而鹦鹉是公共关系专家的象征。
“我要作亲子鉴定。” 满怀嫉妒的攸侯喜指挥官对首席大巫师丁皋说。无论什么时代,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偷情都无法忍受。
丁皋听完以后,慢慢放下手里的龟甲,带着一丝飘忽陷入了沉思:“这世界本是一片混沌,真相的因子支离破碎,飘散在无数独立偶发性事件之间,并逐渐消解。我们能了解到什么?”
攸侯喜指挥官没听懂他的话,他再度询问丁皋是否有办法作亲子鉴定,丁皋回答说:“有,但是要花一点时间。”
“没问题。” 攸侯喜指挥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齐说她的怀孕是因为梦里的一只鹦鹉,那只鹦鹉说她的孩子将会是这片土地的王,对么?”
“是的。”
“很简单,如果那个孩子真的变成了这片土地的王,证明那个梦是真的,齐就真的与伊口关大人有染。”
“你的意思是?”
“耐心等待,等到那个孩子登基称王的一天,就可以证实你的怀疑。这只需要花上几十年时间。”
于是历史上最漫长的亲子鉴定实验开始了。急于寻求真相的攸侯喜指挥官为了尽快看到结果,驱动殷商军团不停地攻击玛雅城邦与部落,希望能尽快达成亲子鉴定实验的先决条件——统一天下。
而身为泛玛雅文明圈中心的巴拿马城,理所当然地被摆在了时代的风尖浪口上,不得不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经过一年多的征战,殷商军团的战士们已经娴熟地掌握了对付玛雅人的办法。 他们会先用投石车进行攻击,同时派遣嗓门大的士兵与鹦鹉模仿石弹的呼啸声。一般来说,吓破胆的玛雅人会在投石攻击造成实质伤害之前都把眼睛捂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投石机是一种心理武器。
接下来派遣步兵和云梯接近城墙。这很容易,只要尽量不发出声音,玛雅人就会装作没看见。当然,就算看到了也不要紧,士兵们可以直接用玛雅文问“你看到我了吗?”大部分玛雅人都会紧张地回答“没看见”,少数则是一声尖叫然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等到控制住了城墙以后,士兵们就可以让玛雅人自己去把城门打开,然后主力部队慢悠悠地进城开始劫掠。
这是标准的攻城流程,但偶尔也会有例外。殷商军团也曾经遭受过玛雅人的反抗,这些反抗一般是发生在殷商士兵企图拆毁金字塔的时候。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在拆金字塔之前把城里的人都杀光就行了。
玛雅城邦也拥有军队,这些军队是世界上最早职业化的军人,但不是作战的职业化,而是玛雅篮球运动的职业化。事实上玛雅军队与玛雅篮球队之间是划等号的,只有在没有比赛和训练的时候,篮球队才担负起作战的职责。许多玛雅城邦的陷落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军队,而是恰好赶上军队正在远方的某一个城市里打客场比赛……
不过巴拿马城显然和这些城邦不太一样。与其他农业经济型城邦不同,巴拿马城是泛玛雅文明圈政治中心,在它里面全都是政客。因此,政治性压倒了人性,巴拿马城的首脑们并没象普通玛雅人那样惊恐地抱起头,而是聚在了一起,讨论是否投降的诸项事宜。
主张投降的是上议院,他们对殷商兵团的入侵感觉到极度的恐惧。上议院的许多议员已经丧失了资格,被投入了监牢——因为他们的母城邦已经被毁灭,金字塔也被拆毁——幸存下来的议员们惶惶不可终日,唯恐自己的资格也被剥夺,他们绝不能承受走在大街上被警察质问“你有金字塔吗”的屈辱。议长本人对于殷商兵团也怀有危机感,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靠芒果和椰子就可以击败的对手。
他想到了一个天才的构想:首先假装投降,让殷商军团在上议院取得一席之地,然后再倚靠议长那一万票的特权去否决殷商兵团的地位,就可以成功阻止这头来自太平洋彼岸的恶魔的侵略。
这个建议得到了上议院的一致通过,但却遭到了祭司们与篮球队的反对。祭司们听说那些恶魔使用和玛雅文完全不同的语言,唯恐自己的专长遭到忽视,进而丧失特权;而篮球队联盟主席则从冷静地指出:“恶魔们的人数太多,可以想象他们篮球队的实力一定也很强。假如他们加入玛雅篮球联盟,势必会破坏比赛的平衡性。”
对于这些争议,议长拿出了极大的耐心去作说服工作。他对祭司们说:“恶魔们使用非玛雅语,这是事实,但这不正意味着可以提高玛雅文明的文盲率吗?”于是经过反复权衡,祭司们同意了议长的提议。
一些经济学家指出,玛雅城邦的文盲率与掌管语法大权的祭司利益息息相关,呈现出一种典型的脑体倒挂现象。由于祭司阶层对语法的垄断,文盲越多,祭司的地位就越巩固;因此,玛雅祭司们的传统做法是尽量降低玛雅人的识字率,他们设置敏感语法表,定期规定哪些语法形式与单词是属于敏感之列,如果随意说出来就会遭太阳神谴。虔诚玛雅人生性胆小,对于这类迷信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久而久之,这些敏感词汇逐渐被大多数人所淡忘。据统计,每一个敏感词汇,都能让玛雅的文盲率上升0.004%。
对于玛雅篮球联盟主席,上议长简单地建议他引入选秀机制,这样可以保证绝不会出现一队独大的局面,最后主席也勉强同意了。
达成各个政治派别之间的赞同后,上议长开始了整个计划最为艰苦的部分——与殷商兵团谈判。对于这一点,上议长有信心,侵略者想要的东西无非只有几个:金钱、女人、粮食、权力以及其他一切东西。这些东西玛雅都可以提供给他们。
但是上议长漏算了一点,那就是男性的多疑心理。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历史上第一个为了作亲子鉴定而发动战争的侵略者。在DNA重复碱基序列识别技术发明之前,他不可能跟攸侯喜指挥官达成任何政治协议。
当时的情况是,上议长为了表示诚意,亲自披上最华贵的草衣,背着一块预用作备忘录的石头朝着殷商军团的营地走去。他比那个倒霉的信使在外交的道路上走的更远,信使在距离攸侯喜指挥官三十步的地方被射死,而亲自出马的上议长一直走到了距离攸侯喜指挥官十步的地方。
但他的外交努力到此为止,攸侯喜指挥官专用的马拉战车飞驰而过,驭手没有注意到这位老人,结果拥有强大动能的车轮给了上议长一个向左的力,严格遵循着牛顿第二定律飞到旁边的草窠。
由于这起不幸的事故,上议长在死于历史车轮之前,就被真正的车轮撞飞。正如《共经·红约·李卜克内西书》7:36说:“我实在告诉你们,那些幻想在议会内部通过民主手段达到政治目的的人,他们都是持阶级调和论的修正主义者,就象是玛雅的王,历史规律必不给他们成全。”
失去了上议长的巴拿马城邦还在等待,结果他们等来的只是没有耐心的攸侯喜指挥官和他的大军。巴拿马城邦的守军进行了奋勇的最后抵抗,他们龟缩在高耸入云的金字塔里,把石门紧闭,大声地向神祈祷。殷商军团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
玛雅祭司们试图告诉石室里的人,整个世界都是幻觉,只有这个金字塔的内部才是真实的整个宇宙。很快坚守者们发现石室里没有食物,纷纷饥饿难耐,玛雅祭司们不得不再度解释饥饿只是幻觉。但当饥饿的痛苦真实到无法回避的地步时,祭司们只好三度修正自己的理论,宣称生存本身就是件痛苦的事,为了解除痛苦,唯有将生存也视为一种幻觉,才能凭着大智慧到达解脱的彼岸。
这是一套严谨的宗教理论,唯一遗憾的一点是,在玛雅祭司们发展出小乘佛教之前,他们全饿死了。
共和历前二百零四年三月,巴拿马城陷落。这标志着玛雅文明圈的彻底没落。尽管还有零星城邦仍旧保持着独立状态,但玛雅作为一个文明已经不复存在了。另外一个强大的势力取代了它。
而究竟取而代之的是重生的殷商王朝,还是攸侯喜指挥官自己的新王朝,在学术界则一直还有争议。有专家说“秘鲁”其实就是攸侯喜指挥官新王朝成立的证据,“鲁”指攸侯喜指挥官的家乡山东,而“秘”字念“必”,所以秘鲁的意思是“鲁虽三户,亡玛必鲁”的简称。
他们还宣称,“危地马拉”这个地名清楚地反映出殷商马拉战车在中美洲危险地域行进的情况;“墨西哥”则表达了殷商遗老们对周朝的刻骨仇恨,他们希望西歧佬儿的武装力量全军尽墨。至于盛行于北美以及中美的殷地安部落,毫无疑问这名字饱含着殷商军团们思念故土的心情,哥伦布以为他们是印度人,这大错特错。这一派学者因执著于对美洲古地名的精密考据而被称为索隐派。
“美国的软件工程师都在印度,印度的雅利安人都在德国;德国的日尔曼人都在奥地利;奥地利的犹太人都在以色列;以色列的巴勒斯坦人都在黎巴嫩,这世界就是这么可悲。”一位索隐派的知名英国学者在谈及哥伦布的错误时如此说道。这番言论甚至引发了一场外交上的大混乱。
但无论是哪一个派别的学术成果,也仅限于推测。因为自从巴拿马陷落之后,殷商军团所建立起的政权象是在历史年表中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丝毫史料记载。攸侯喜指挥官、齐、伊口关、丁皋等人以及庞大的殷商军团的最终结局,没人知道;最让人扼腕的是,究竟这个很可能持续三十到四十年的亲子鉴定结果如何,永远地成为一个无解的历史之谜。
时至今日,在中美州的丛林深处仍旧生存着一种特别的金刚鹦鹉。他们模仿能力极强,而且叫声很奇怪,忽高忽低,还很尖锐,相当接近人类女性的呻吟声。生物学者对这一现象大惑不解,最后只能作出结论,也许是这种鹦鹉的远古先祖曾经与古人类接触过。
共和历六百三十一年,也就是巴拿马城陷于殷商兵团之手后的八百四十五年以后,一支庞大的舰队突然出现在九州长崎附近海域。
当徐福指挥官的大秦舰队将九州岛原湾纳入射程的时候,日本人还对他们即将面对的命运懵懂无知。
但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全文完)
页:
1
[2]